管家找了大半個府,才在祛寒院找了明久。他藏在祛寒院沈奉月曾住的房間中,管家也是瞎了眼,跑了兩趟也沒看見他。
明久坐在床沿,對著床架雕刻的花紋發呆,他記得那時沈奉月最喜歡的花。由此他在祛寒院裏種滿了梨花,希望她回來時能看到他渴望她回來的心意。
“公子,小姐邀你登高茶樓一聚。”管家弓著身子道。
“哪位小姐?”明久的聲音有一絲沙啞,不複平日清爽柔和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脆弱得連陽光都不敢輕易落在他的身上,恍若一見光明,他便消失於世間。
管家小心回道,“是奉月小姐。”
明久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又問了一遍,“誰?”
“奉月小姐。”
她想見自己。是為了穆亦城罷?不,她願意主動見自己,還管什麼目的。明久鬆了一口氣,笑了兩聲,他還是那個在商場上雷厲風行意氣風發的少年,萬事不懼。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行著,在登高樓下馬車一停,一位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端著破碗怯生生地舉到明久麵前,仿佛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求求您,給點錢吧。”
明久轉身就走,沒有理她,小女孩眼眶瞬間泛紅,噗通跪在地上。明久身形晃了晃,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這一切,都被沈奉月看在眼裏。
“你為什麼不幫幫她?”
“若是她記住我了怎麼辦?”明久反問,心裏想,就像我和你一樣。
一佝僂老頭扔出一小塊銀子扔在女孩的碗中,嘶啞著聲音,“去吧,不要擋路。”
小女孩收起眼淚,畏畏縮縮地抬頭,對上沈奉月清明的眸子,趕緊跑開了。
“你的善行不為人知,真不知道誰能真正了解你。不過我也聽到不少關於你的消息,你過得還不錯。”沈奉月像是他的姐姐般欣慰地看著他。
明久爽朗一笑,倒也心甘於少年純善模樣,“是還不錯。有些無謂的舉動,是不需要示人的,隻不過不想添麻煩罷了。”
“明久,抱歉。”沈奉月的話涼了明久一半的心,笑容漸漸凝固,“不管亦城尋求過你多少幫助,以後都不必再幫他了。”
“你是覺得我沒有那個能力?”明久的聲音如同古井裏幽深冰冷的水,令人聞言便毛骨悚然。
沈奉月皺了皺眉,她總覺得明久並非那樣純良,年紀輕輕能在渾水裏站住腳的,不會是善類。可她寧願不去那樣想他,對他而言過於殘忍,真是厭煩自己的小心思。
沈奉月以笑緩解內心沉重的心緒,“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再者,我也不希望他再浪費他的命,若是沒有你,他便什麼也沒有,也就不會再想那些虛妄的東西。”
是真的不想支持他嗎?沈奉月在心底點頭,是的。因為他命不久矣,因為他原本要的,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
“那我,我們呢?你就這麼想與我們沒有幹係嗎?”明久忍不住問道。
哪有什麼惡類善類?沈奉月眨巴眨巴雙目,溫柔地看著他,淺笑,“當然沒有幹係。我不過是沈家的人,而現在的沈家已經不是沈家了,不管它有多麼輝煌,都是明府的。明久,渾水終歸是要清明的,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潑一瓢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