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重在吃下那個小金球之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似乎有個聲音在一直低聲念叨著什麼。可無論段九重怎麼努力分辨,就是聽不清楚。
“閉嘴!!”時間一長,段九重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猛然張嘴一喊,自己坐了起來。
看天色,恐怕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周圍是條沒什麼人的小路,地上塵土不少,不過總的來說還算幹淨。沒有一般小巷裏常見的垃圾堆。段九重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都還算整齊,手上甚至還捏著從張秘書辦公室裏拆下來的節能燈管,電工包則扔在離自己不過兩三步的地方。裏麵的東西也都還在。
“真是奇怪了……”段九重撓了撓頭,看著手裏的燈管,忽然想到了什麼“慘了!張姐不會還在等我吧!”
衝出小巷,段九重稍微辨認了一下方向,衝著機關大院跑去。
“這是怎麼了?”距離大院還有兩條街的距離,段九重遠遠的就看到了升騰而起的黑煙,還有在街上不停穿梭著的消防車。
走進了一看,段九重傻了眼。機關大院裏的辦公樓竟然毀了半棟,剩下的半棟也搖搖欲墜不說,裸#露出來的殘骸上還閃著幽藍的電光。
張姐正在大院外麵接受幾個穿著綠色警服的警察盤問,忽然見到了正在不遠處拿著燈管目瞪口呆的段九重,尖聲喊道“人在哪!裏麵沒人了!”
隨著張姐的喊叫,周圍的人紛紛騷#動起來,衝著段九重衝了過來。
“你去哪了?!”張姐第一個衝到了段九重的麵前,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衝著段九重喊道“我們都以為你被炸死了!”
段九重一愣,正在猶豫要不要把事情的經過向政府做個徹底彙報,忽然福至心靈,舉起手裏的燈管編起了瞎話“我去後勤找您換燈管……結果沒看見您,就打算去外麵買一根……路上堵車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中年男人就從人群裏擠了進來,抱住段九重放聲大哭“九重啊!我還以為你跟著我那可憐的妹妹去了啊!”正是段九重的舅舅。
段九重的舅舅大名宋紅軍,熬過文革之後參加工作,憑借自己寫的一手好字進了宣傳機構,幾乎在機關裏混了大半輩子,雖說手裏沒什麼實權,但勝在平時與人為善,人緣倒是非常不錯。
帶著大蓋帽的警察正似乎正打算盤問一下段九重,可見到哭的稀裏嘩啦的宋紅軍,撓了撓頭也就退了下去。讓旁邊看熱鬧的人給段九重留了句話“明天上午來派出所做個筆錄。”
“宋處長,別哭了。”周圍有看不下去的,也上來幫著勸段九重的舅舅“這麼多人呢,小段也是個大小夥子了,你得給人家留點麵子。趕緊回家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趕緊吃頓好的慶祝慶祝。”聽人這麼一勸,宋紅軍也就趕緊收低了聲音,拉著段九重回了家。
段九重自己在外麵有一tao房子,是已經過世了的母親留下來的一tao兩居室。父親和繼母在外麵找了tao房子單住,原來的那tao就留給了段九重一個人住。
“別回家了。”宋紅軍揉著發紅的眼眶歎了口氣“你那地方我也不是沒去過,冷冷清清的沒個人氣兒。去舅舅家,讓你舅媽給你做點好吃的。”
九十年代的金城正在努力擺脫從前計劃經濟時期的影子,如今也已經不再是買糧肉都要票的日子了。雖說買東西比以前方便,可對於一般人家來說,吃頓好東西也要費不少力氣——畢竟就算是處長,一個月也就賺上兩百來塊,豬肉一斤都要五塊錢。段九重覺得鼻子有點發酸,衝著宋紅軍用力點點頭,又緊了緊肩膀上的電工包,心裏想著如果能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舅舅一家才行。
平常街坊鄰居都說,宋紅軍是個有福氣的人。為人厚道老實不說,在計劃生育政策嚴格執行的年代,妻子一口氣生了個龍鳳胎,也算的上是兒女雙全。兩個孩子也的確爭氣,大兒子宋金鳴順利考上警校,現在正在金城警察學校上大四,小女兒宋金柔就更了不起一些,高考的時候一鳴驚人,成了金城六中建校以來第一個考到京都燕大去的才女。
學校現在正在放暑假,兩個孩子難得都在家,這也讓宋紅軍兩口子欣慰不已。兩個孩子平時在學校裏都得住校,而固定電話在那個時候都算是高檔消費品,別說是學生宿舍,就連宋紅軍家裏的那台都是找了不少關係才裝上的。平時也舍不得打,兩個孩子更沒條件,宋金鳴還好些,一個月能回一趟家。可遠在京都的金柔和家裏的聯係竟然大部分時間都是靠書信。這一去大半年,好不容易孩子回了家,宋紅軍兩口子把孩子寶貝的不行。幾乎是頓頓有肉,周周有魚。宋紅軍在單位經常笑著說些諸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兩個孩子這是要吃死我”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