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個石旅率招人恨不是沒道理的,太不會說話了!牛進達就很不高興:甚麼叫好力氣?老子不砍你,你以為老子不會用刀麼?
“受死吧!”
難為牛進達諾大的身量,竟能使一手快刀:“當當當當當當唰唰唰唰…”
石旅率也許是武藝不濟,也許是筋酥骨軟,反正他沒能將這一輪快刀盡數擋下,小臂、大腿各中了一刀,還有兩刀傷在腰腹之間,大片的殷紅從衣甲內滲出,很快滴落在腳下。
“吼~~!”好漢子,受此重創竟不以為意,雙手持刀一式舉火燒天,照著牛進達頭顱狠狠劈下。
然則牛進達的刀,很硬,牛進達的膂力,很強。
“當~~”一聲大響,石旅率的刀脫手飛出,牛進達借著對方這一刀之力旋身一刀橫斬,“嚓”,石旅率人頭飛起,一腔熱血頓時噴出數尺。
牛進達似乎聽到那飛起的人頭喃喃道:“好…力…氣…”
人頭落地,石旅率的屍身倒在血泊中。
“降者免死!”牛進達的鬱悶化作一句怒吼。
河麵上的戰鬥也平息了。結果令裴九非常不滿。
一百多大江大湖裏長大的漢子,在水麵上與四十多個旱鴨子交手,居然死了人!李贇的兩個弟弟中大一點的那個,李四郎,居然死了!
裴九郎現在沒空追究到底是哪裏的問題,現在他首先要做的,是押送六十多個降兵和八九百石的糧食,還有自家兄弟的屍身,撤離!
真定縣出來了個校尉,帶著兩百人馬,但是渡口附近一時間找不到船隻,所以他除了收攏北岸的敗兵,詢問此事經過之外,並沒有別事可做。次日,一撥斥候被派了出來,希望找到反賊蹤跡。但是無論找到找不到,真定折衝府的首要任務都是守衛縣城,剿匪這種事,就算折衝都尉想做,真定縣的大小官吏和城裏的豪門大戶也不會同意的。
六月十五,出征的吳山軍滿載而歸。他們帶回來了千餘石糧食,這些糧食足夠吳山軍全體吃兩個月。但是當老宋聽了消息率眾出迎的時候,卻見打頭的李贇等四個人,抬著一具屍身。
“這是誰?”
“是屬下的四弟。”
老宋仔細看了看那已經開始發臭的屍身,左肋下一處刀傷,半邊衣褲盡被血染,顏色卻不深。
“是好樣的!劉士相,去木匠營地請他們好好打副棺材,黨先生,您精研周易,就煩您老人家出手,給咱吳山軍選一片風水上佳之地,可好?咱們一個個早晚都要埋進去呢!大郎,喪事、撫恤,不可隨意。”
“喏!”
人死萬事皆休,身後不論如何舉哀,死了的人也不能活轉來。可是辦喪事,為的不是招魂,說白了,喪事不是為死人辦的。大辦喪事,更多的是為了慰藉死者家眷。軍中戰士都是年輕人,但有戰死的,必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此哀何及?為了安慰李贇的父母,老宋等盡量把喪事辦得體麵一些:棺材板厚厚的,墳頭高高的,自井陘山中尋來大理石,刻塊石碑立在墳前……老宋讀罷梁大郎撰寫的祭文,用火焚了,領著眾人拜祭。
但是這種事是怎麼發生的?
“我知道這種事早晚會發生的。將軍難免陣前亡,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可是啊,有的傷亡是沒辦法的事,但還有一些傷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所以咱們就要總結,每次打完了仗,都要總結,看看這一仗打得好不好?有沒有毛病?有沒有出錯?死了的人,死得值不值?
九郎,這次出戰是你指揮的,你來說說吧。”
“小弟在回來的路上,反複想過這一戰。說實話,打得不好!我這參軍陣前指揮,卻沒能負起指揮的責任,李四郎之死,多位兄弟負傷,皆我之過也。南岸那一戰,若非牛四郎一箭驚退了官軍旅率,隻怕便要被他破了矛陣。倘若真是那樣,此番我軍便是大敗虧輸了。”裴九郎向牛進達恭敬一禮。牛進達忙不迭還禮表示不用客氣。
“裴九兄,李四郎是與官軍糾纏搏殺之時中刀身亡,這種事怎麼能怪你呢?咱們有兩百多人,官軍有四百人,咱們能搶了所有的糧食還能俘虜了那麼多官軍,已經很了不起了啊!”朱三娘如是說。
“是啊,屬下也覺得四弟之死,不能歸罪於裴參軍。裴參軍在岸上,我等在水麵,裴參軍要如何指揮?這是四弟命數。好在四弟雖死,我軍卻大獲全勝,他死得倒也不算吃虧。”李贇不管是不是真這樣想,但是話說得好像很看得開的樣子。
然後老宋開始罵人了。
“狗屁!大獲全勝?官軍有四百人?你們倒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岸上也是一百對四十,水上也是一百對四十,官軍一共就八十個人,哪裏來的四百?啊?四百人裏還有三百在北岸看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