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人生何去何從的當口,黎元洪必然有所抉擇。為清廷殉節,似無必要,他絕非滿清的愚忠臣子。如順從革命則有機可趁,但時局未見最後分曉,多有風險,故他不能輕易答應。然而,緊迫的形勢不容黎元洪等待,更不由他做主。革命黨人雙管齊下,“苦口婆心”加槍口威逼,黎元洪最終隻能順從,接受都督桂冠。
黎元洪其人其事
黎元洪(1864~1928年),湖北黃陂人,天津北洋水師學堂畢業,參加過甲午海戰,大難不死,後投奔兩江總督張之洞麾下,因辦事幹練果敢,頗得賞識。1896年隨張回鄂,輔佐編練湖北新軍,不數年,其軍事素質在東南各省中首屈一指,一時與袁世凱的北洋六鎮齊名。黎元洪居功至偉,被張之洞委以重任,出任第二十一混成協協統,躋身鄂省軍界高層,成為第二號人物。科班出身的黎元洪治軍有方,所部參加1906年10月在河南彰德舉行的軍事演習中表現不俗,在與北軍對壘中三戰皆勝,一時聲名遠播,黎元洪因而獲得“知兵之將”的美譽。
黎元洪在湖北軍界的聲望和能力無人能及,兵戈之際,實乃一時人選,故在聯席會議上立憲派提議由他出任鄂軍都督。而對新軍中的革命黨人而言,當下時局,別無選擇。武昌起義猝然爆發,革命領導或病,如劉公;或傷,如孫武;或避,如蔣翊武;或犧牲,如劉複基。革命軍總司令部原有21名幹部,起義時在武昌參加戰鬥的僅為蔡濟民與吳醒漢二人。而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同盟會領導則遠在國外或港、滬,一時可謂“群龍無首”。黎元洪雖非同誌知己,然則這樣一位軍事人才,革命黨人當然極力希望為己所用。這種帶有很大偶然性的特殊情勢,當是黎元洪出任都督的重要原因。
推舉黎元洪的深層動因
黎元洪這樣一個直至起義爆發之時還“手刃”義軍的高級軍官,怎會被推為湖北軍政府都督?為何在諮議局11日的聯席會上,革命黨人和湯化龍等湖北上層士紳不約而同地推舉黎元洪?這有其深層動因,不能僅以“偶然機遇”而言之。因為早在起義數月前,革命黨人在議論起義後的都督人選時,就曾考慮過黎元洪。
在醞釀起義期間,文學社與共進會對都督一席是各有打算。共進會認為,劉公為同盟會會員,又係共進會發起人之一,且目前在鄂主盟,理應成為同盟會法定都督。雖劉公表示放棄,但在9月底的聯合大會上,他再度被選任總理。然而,劉公平時“深居簡出”,與外界交往不多,從魄力、膽識、資望看,出任都督非理想中人。文學社當然屬意蔣翊武,但蔣為湖南籍,自認為湖北起義,都督一席當為本省人,應以“鄂人治鄂”。
其實,革命黨人中不乏人才,如在清軍中任高官的吳祿貞、藍天蔚,自是深孚眾望,隻是當時都遠在北方;而孫武、蔡濟民等人,雖恐力有不逮,但亦為不可。隻是文學社與共進會彼此之間關係微妙,可謂“未起革命,先有權力之爭”,因此,從他們之中挑選任何一位,都有可能引起另一派的不滿,極易造成內部分裂。無奈之下,革命黨人隻能在外部尋覓,黎元洪就此走入他們的視野,蔣翊武等人就曾在有關會議上提名他為未來的都督人選。一來黎作為軍中名將,聲名在外,可懾服清廷,借以號召天下,揚革命軍聲威;二來黎素得軍心,可影響部屬附和革命,擴大革命勢力。黎元洪雖不是都督的最佳人選,但眼下怕沒人比他更合適。總之,為了推翻清廷,取得革命成功,又何惜一個都督之名。
對於上述說法,有人言稱不實,然而在孫武的一份手稿《武昌革命真相》中亦有所記載。首義參加者胡祖舜也回憶說:“餘憶首義之前,蔣翊武曾一度提議元洪為未來都督之人選問題;眾議雖無任何決定,然亦無人反對。元洪之被擁為都督,非偶然也。”由此看來,文學社、共進會領導人在武昌起義前,曾議及由黎元洪出任都督,這一點怕是沒錯。1928年黎元洪去世後,章太炎為其撰寫《大總統黎公碑》,其中所言,武昌起義前“謀帥無適任者,以公善拊禦,皆屬意公”,當是蓋棺定論,亦印證了這一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