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感時書事的現實主義品格,與杜甫的史詩精神正可謂是一脈相承的,也是杜甫史詩精神的延續。
四、藝術裹現手法上的傳承。是柳宗元全麵接受杜甫影響的重要表現
杜詩最典型的風格是沉鬱頓挫。杜甫在《進(雕賦)表》中最先提到了“沉鬱頓挫”,宋代嚴羽又拈出“沉鬱”與李白的“飄逸”相提並論,此後。學者多以沉鬱頓挫來概括杜詩風格。“沉鬱,是感情的悲慨壯大深厚;頓挫。是感情表達的波浪起伏、反複低回。”
柳宗元的詩歌中,也不乏這樣的作品。如《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恩正茫茫。驚風亂飆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回腸。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黃叔燦《唐詩箋注》卷五:“登樓淒寂,望遠懷人。芙蓉薜荔,皆增風雨之悲;嶺樹江流,彌攪回腸之痛。昔日同來,今成離散,蠻鄉絕域,猶滯音書,讀之令人慘然。”孤身客路,此情何堪。將此詩與杜甫的《登高》相比,便不難體會到其沉鬱之情相通,其頓挫之韻相近。二詩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又如《別舍弟宗一》:“零落殘魂倍黯然,雙垂別淚越江邊。一身去國六千裏,萬死投荒十二年。桂嶺瘴來雲似墨,洞庭春盡水如天。欲知此後相思夢,長在粥門郢樹煙。”唐汝詢《唐詩解》卷四十四:“此亦在柳而送其弟人楚也,流放之餘,驚魂未定,複此分別,倍加黯然。不覺淚之雙下也。我之被謫,既遠且久,今又與弟分離,一留桂嶺,一趨洞庭,瘴癘風波,爾我難堪矣。”再如《哭連州淩員外司馬》一詩,是柳宗元在永州悼念淩準時所作。稱心而談,聲淚俱下,孫月峰《評點柳柳州集》卷四十三稱:“悲痛意以感慨調發之,其甚雄肆。”柳宗元在永州前期和柳州時期的作品大多格調悲涼,表現出的又是一種被外界壓抑的情感,這種情感又是低徊而出的。可以說,柳宗元此時創作的主體風格與杜詩的沉鬱頓挫相一致。
精工凝練的語言是杜詩獨特之處,杜甫曾說“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可見錘煉字句是其自覺追求。柳宗元也長於煉字,明代李東陽在《懷麓堂詩話》中比較陶淵明、韋應物、柳宗元時曾說:“陶詩質厚近古,愈讀而愈見其妙,韋應物稍失之平易,柳子厚則過於精刻。”清代賀裳在比較韋柳風格時更是說:“韋無造作之煩,柳極鍛煉之力。”鍛煉之力”說的正是柳宗元對詩歌語言的錘煉。《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中“驚風亂飆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亂”、“斜”兩字,形象、具體,極見功力。《夏初雨後尋愚溪》寫詩人“引杖試荒泉,解帶圍新竹”,一個“試”字將詩人雨後出行的情景完全刻畫出來了。再如:“宿雲散洲渚。曉日明村塢。高樹臨清池,風驚夜來雨。”(《雨後曉行獨至愚溪北池》)“霞散眾山遇。天高數雁鳴”(《旦攜謝山人至愚池》)、“黃葉覆溪橋,荒村唯古木。寒花疏寂曆,幽泉微斷續。”(《秋曉行南穀經荒村》)
杜甫擅長排律創作,據統計,杜甫五言排律多達127首,七言排律8首。其《秋日夔府詠懷奇鄭監李賓客一百韻》長達1000字。他的捧律,吸收了賦的鋪陳、散文的句法、典故的化用,融敘事、抒情、議論為一體,使詩歌表現出散文化的傾向。元稹在《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係銘》中最早對杜甫的文學功績全麵肯定。他稱讚杜甫。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散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並且以李白作比,“則李尚不能曆其藩翰,況堂奧乎!”受杜甫的影響,元和時期,元稹、白居易、劉禹錫、韓愈、孟郊等人在排律的篇幅、用韻、屬對等方麵爭奇鬥險,形成了空前絕後的排律創作高峰。成了元和詩壇詩歌創作的一個獨特現象。其中,柳宗元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的排律‘同劉二十八院長述舊言懷感時書事奉寄澧州張員外使君五十二韻之作因其韻增至八十通贈二君子》、《弘農公以硬德偉材屈於誣枉左官三歲複為大僚天監昭明人心感悅,宗元竄伏湘浦拜賀末由謹獻詩五十韻以畢微誌》等具有鋪陳排比、曲折盡致、用典繁多、字難句險的特點,與杜甫的排律特征基本一致。
柳宗元詩歌沉部頓挫的風格、精工凝練的語言、排律的創作等也都與杜甫的影響有密切聯係,這正是柳宗元全麵接受杜甫影響的重要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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