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罪有應得。”樞密使笑著說,那笑容的確是洪源清見過最令人戰栗的詭笑。
“或許吧,但在戰時搞顛覆,不是明智的選擇。”
“我尊敬你,所以我要來提醒你。”楊智依偎著地牢門口咆哮的石獅,頭微斜地說,他綿軟的語氣顯得緊張了些,“時局險惡,你要小心。”
洪源清警惕地往楊智雙眼瞪去,他從那對眸子中看到的是報複的快感。後者則微笑著走了。
他回到宅邸裏時已是子時。但夫人才剛去梳洗,她聞聲後果斷從仆人手上掙脫開來,急匆匆地撲到他懷裏,愛溺地說,“我擔心死你了。”
夫人一絲不掛,纖細的身材盡收眼底,她頭發披散在背,上麵沾有泡沫,還是濕的。地板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夫人濕噠噠的腳印。
洪源清淡淡地點頭,他撥開夫人,侍者隨即跟上,熟練地將簷帽和大衣掛在門邊的架子上,幾乎同時利落地脫下了他的高筒靴。而另一個仆人則給夫人規整地擦身穿衣。
他輕輕推開一間寬敞寢室的門,裏麵躺著一個酣暢熟睡的小男孩。洪源清欣慰地看著他酣睡的模樣,心中才踏實下來。
這麼一串工序完成了,他才方可以安適地躺在床上歇息一會。歇息的那段時間永遠是最舒服安定的時間——雖然很短。
“發生什麼了?”夫人隨之臥躺在洪源清身旁。“據說燕子磯被船隊轟擊了?”她低聲細語地道。
“是,總統正在那兒喝茶賞景。”
夫人不禁驚聲叫出,“那,那總統……”
“逝世了。”
“最不願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沉默許久後,夫人暗暗說道,她的聲音顫抖著,似乎在強忍淚水。
“總理給過我警告。”洪源清的語氣這時才顯得出憤恨的幅度,他是在埋怨自己。外人常常以為他說話永遠都是一個調,永遠對任何事都覺得平平無奇。但實際上他們錯了。
“楊智也暗示過我。”最後他補充道。
“我不會饒了他們,以家族名義發誓。”夫人的聲音和嬌嫩一點不相交,反而透著一股濃厚的成熟甚至是堅韌的氣息。她如今年紀已經接近半百,身材卻保養的很好,或許是因為出身名望而又嫁入高官的緣故。可惜麵容無人可以改變,臉上的皺紋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稠密,各種斑紋也群雄並起,風華月貌已經成為曆史的書卷,銘刻在臉上。
雖說夫人美顏不比當初,但在同齡人之下,依舊是鶴立雞群的。
“情報總長楊智剛剛警告我小心行事,”他歎了口氣,“我們要等待法庭審判,或許總理拿不出確切證據去製裁林少卿。”
“林少卿?”她提到這個名字,心中冒出幾絲酸楚。
“是,他難逃厄運,被捕了。”洪源清說話時留意到夫人臉上表情的變化。親哥哥雙雙遭殃,論誰也沒法一時半會接受得了,他心裏想著。
“你能幫他嗎?”夫人輕輕地說道,語氣中所流露的情感與其說是謹慎不如說是傷悲。
“我……呃,我會盡力。”
夫人搖了搖頭,她翻過身去,緊閉雙眼,感受淚珠在臉頰上滑落的瘙癢感。
洪源清則立起身來,走到窗台前,望著窗外的茫茫星海和燈紅酒綠,心中不斷重複道,“時局險惡,各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