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元的葬禮在早上舉行。
晨光明朗,照在沙丘之上。戰時狀態,沒有多餘的置辦葬禮,柳夢妝他們為鞠元打了一副棺材,將棺木抬入埋葬天師們的陵園中下葬。
葬禮非常簡短,參加者也都是高層人士。幾朵白色菊花放在小巧的墓碑之上,上麵刻著死者姓名:鞠元。
她有她自己的身份,並以這一身份,長眠於地下。
葬禮結束之後,各隊人馬都要馬上出發。軍隊早已陳兵邊境,金漸離將帶領最後一支精英部隊抵達戰場。安林這邊則帶一小支千人部隊,真正執行潛入命令的,不足百人。潛入成功,九暝子一死,飛行部隊就會在淨土外圍進行無差別轟炸。
一場大戰無法避免,傷亡究竟如何,也沒有人能提前預知。滿蒙兩國戰士更善於近戰能力,但在武器裝甲裝備上卻根本不敵華國。金漸離這些年一直專注於發展高精端武器部隊,雖然從未真正在戰場上試驗過,整體戰力絕對不弱。
可,不管怎樣,戰場之上槍炮無眼,傷亡必然存在。
金漸離離開北華的時候,她身後新加入的女兵們整裝跟在她身後,道路兩旁的居民都出來看了,這些女兵裏有一些是最近才剛剛加入,尚且稚嫩,還未拿槍上過真正戰場,但她們已經見識過戰爭殘酷,即便是去真正地獄,又有何可懼呢。
安林站在墓地旁朝城中望去,正好能看見金漸離的部隊開拔,他注意到城門上的一抹白色身影,身形修長瘦削的男性站在高牆之上看著車隊越來越遠,看著車上的女人一點點離開。
白頌沅接手了教育類工作,更多是下基層,搶救還未被完全損毀的文物、書籍。安林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有關他的工作大多是聽別人說起,白先生專心於書籍文字搶修工作,在短短一段時間內,臨時先將少年人所用的教育課本先製定了出來,以北華為中心點,牽頭設立兒童教育中心。
安逸和他見麵的機會比較多,有關兒童教育這一塊的,白頌沅漸漸成為了這一領域的領軍人物。
這很好,安林想,每一個人各司其職,找到自己應做之事,尋找到可以為之奮鬥努力的目標,這很好。不論最終付出什麼,心血或生命,這兩者之間並沒有高低之分,都是為了讓更多人生活的更好而努力。
有的時候安林很難說清楚究竟什麼是公正,對於他來說,那些曾經為了試驗付出一切卻慘遭殺戮的研究者不是公正,奴役民眾將資源集中到高層手中不是公正,以所謂宏圖偉業為名戕害他人,更不是公正。過去舊秩序中許許多多的東西並不是用一兩善惡、公正就能夠簡單概括的。
但,也許,過去沒有公正——也正因如此,他們會站在廢墟之上,努力去創造他們所認為的公正。
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說同樣艱苦,安林也無法保證,他們創造出的新秩序能夠比以前會更好。但,鑒於他們都曾或多或少是受害者,他願意去相信,重新洗牌再發的格局,會有所改變,至少能有所改進。
這是他唯一能期盼的了。
安林注意到墓園外有一道身影閃過,那人一身黑色鬥篷,著裝略微眼熟。然而等到他追過來的時候,人卻早已不見蹤影,隻剩鞠元墓碑上留下的一朵新鮮的白色百合花。
他想他知道留下花的人是誰。
過了中午,安林他們隊伍出發。鞠元已經將淨土之地在地圖上標注清楚,從北華出發抵達大約需行四天,為了抓緊時間,以免突生變故,他們差不多要在三天內抵達外圍地區。進攻時間必須控製在三個小時之內,當他們進入淨土之地的時候,外圍會根據時間發射氣態藥劑進入中心點。
在確認人員名單的時候,安林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他站在窗口朝下望去,秦安與鍾一啟一身髒灰色的夾克站在摩托車旁,感覺到了目光,兩個人回頭看了眼,衝樓上窗戶後的人揮了揮手。
秦安把防沙鏡扣在頭上,撩起頭發,一雙手帶著皮手套,鍾一啟低頭看槍。安林下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正分煙,看見了他,抬抬下巴:“你帶隊我們還有戲回來嗎?”
安林看起來挺無奈:“不一定啊。交代在那兒了你們家裏頭有誰會找我麻煩嗎?”
“怕是也沒有。”秦安輕歎口氣,“不知道宦亦會不會因為我跟你發脾氣。”
“你倆和好了?”
“你聽著這像和好了嗎?哎,想想都心煩。”
看秦安也沒打算繼續說,安林又去看鍾一啟,有段時間沒見著她了:“你回來女兒找到了嗎?”
鍾一啟跨坐在摩托車上,煙夾在手裏:“找到了。記得吉安縣的苦無嗎?”
安林點頭。
“她照顧著。我也是謝謝她了,之前北華內九暝子掌權的時候,她在邊郊那塊保下了好一群人,現在那邊應該已經交手給重建部門的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