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須臾，九暝子忽然笑了。他並沒有生氣，男人說：“難道他不應該被供上神壇嗎？今天你所擁有的能力，正來自於他無私的饋贈。沒有他，沒有鞠菱、鞠仲，也就不會有你的今天了。”
“我的今天？”
鐵鏈被扯動，撞上了石柱。
“這種滿手殺戮的今天？一合上眼就能看見被我殺死的人哀嚎的今天？親生父母也死於我手，兄弟姐妹也難逃被害的今天？”
青年額頭青筋暴起，胸口隨著語氣而不斷起伏，他強迫自己冷靜，情緒過分激動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這就是你說的，今天？”
“你本可以像神明一樣，可你自己什麼時候卻自甘墮落地擁有凡夫俗子的軟弱、同情？你小的時候我可不是這麼教你的。獨青子也不應該是這麼教你的。”
是，一個讓他把視作草芥，一個把他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機器。
“可我是人，血肉之軀有感情的人。”封邕忽然意識到和他說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他們的思維出發點就根本不同，遑論同源，這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得通，他覺得眼前的人悲哀，眼前的人也覺得他無可救藥。封邕平靜了下來，開口反問他道，“你沒有辦法理解這個。你理解不了這個。”
“你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高尚！偉大！”九暝子張開了手，“你就像是子張，明明已經擁有一切至高無上，明明已接近於造物主一般的神力，可他就是因為你這種懦弱的想法，最終選擇了死亡。我理解不了這個？是！我理解不了你們拒絕強大的理由，選擇逃避的膽怯。”
“這不是逃避，更不是因為膽怯而選擇的逃避。”
“想想，隻要子張活下來，享受這一切的就是他了。現在你也要步他的後塵？”
封邕撇過頭去冷哂：“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是多榮耀的事嗎？你所做的一切，那群為你歡呼的信徒讓你滿意了嗎？”
九暝子憐憫的看著這個孩子：“勝利即將到來。”
“一切還為時尚早。”
“很快了，封邕。我們隻差最後一點。”他輕揉這封邕的頭發，“你，是關鍵。戰火一起，隻要不再受控製徹底爆發出你的能力。我的孩子，你能夠將所有一切劣等清洗幹淨。”
“你——”
封邕掙紮起來，鐵鏈隨著他動作“咣咣”作響。九暝子捧著他的臉，看著他淺灰色的瞳孔：“嘖嘖嘖，瞧瞧這雙眼睛。比你過去黑瞳要好看的多。你一定還不清楚自己能力吧？安林那個孩子確實有些麻煩，若沒有他，可能這場神聖的清洗早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你想對他做什麼？”
“噓，別激動。我沒想什麼，那畢竟是子張的孩子。”九暝子輕輕為他梳理頭發，“我不過，是派鳩寅，去讓他們父子團圓罷了。”
“你不能，九暝子，你……”九暝子將他後頸的那枚釘子用力按了下去，輕輕哄著：“睡吧，我的孩子。別想那麼多，快睡吧。”
“當你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將會來到一個充滿恐懼與愉悅的全新國度。”
邊境的這片異土之上，越來越多虔誠的信徒聚集了過來，他們追隨這聖父而來，在白色高塔外虔誠跪拜，他們把這兒稱之為淨土，認定這片土地上即將發生的戰亂是上天的旨意，而隻有淨土上的人，才有資格幸存下來。
滿蒙兩國的軍隊已經集結，壓往邊境。即便沒有所謂“神跡”，他們的領導人也並不打算就此放棄華國內部百廢待興國力衰微的好時機。就算無法將華國一口吞並，至少也能趁他們兵力不足時，侵占大量土地。
華國一直信奉前朝先代留下的教誨——天子守國門，所以，是的，北華同樣也是最靠近邊境線的大都城。
滿國蒙國聯手發動軍隊已朝他們邊境線壓過的消息早已傳來，金漸離調動部隊，加上原本的守軍。目前大約能用兵力是四十萬。邊境以地區遼闊空曠，海軍作為首位基本起不了作用，空軍部隊之前在進攻過程中損失慘重，目前能夠用於作戰的飛行部隊隻有之前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