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就是鞠老被害的原因。
後半夜，山穀中開始下雨。一直到太陽出來時，雨依然沒有要停的架勢。
安林靠坐在車裏看著雨水密密麻麻落在車前，春暮落雨總顯得悶熱，也還好天氣不冷，不然真不知道穿的那麼單薄該怎麼在山裏頭生存下去。
他赤著腳靠坐在副駕駛座上，封邕在開車。有過身體接觸以後，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微妙了，這感覺有點像離婚又滾在一塊的夫妻，明明隔閡尚在，偏偏本能無可抗拒。安林挺享受個中滋味，身體的契合感是騙不了人的，現在就算有人來說他以前和封邕沒一腿他都不信。好歹也是成年人了，這事情上麵能作幾分假呢。
真夠可惜，自己以前居然還沒發現。
不過眼下這樣，安林又生出一種自己做了自己小三的詭異愧疚感，他和封邕的關係再加上之前一直困擾著他的身份認同，一下子就成了票糊塗賬。
記憶到底能不能決定一個人的身份？
明明眼下問題接踵而來，可私生活也是一團亂麻，安林有時候想想真是不如找堵牆一頭撞死，重新回到病床上等死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擾事。
華國內部目前一片混亂，繆天宮不知道幹了什麼，連自己的天師都幹掉了，鞠元沒有沒腦拋下的話平添困擾。他們的信息來源太狹窄，和封邕在那座廢棄村莊呆的幾天，與外界隔絕，偶爾也軟弱會想就這樣也不錯，再也不去管外界如何，如此隱居，安貧樂道，在這場動蕩中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可他知道這樣不行。
別像一個孩子那樣逃避了。
再次經過他們與秦安分開的那個路口，安林漸漸感覺到周圍的景象眼熟。順著公路一路而下，路麵上有之前車隊留下來的痕跡。下午雨停了，路麵濕滑，安林遠遠看見某處山頭，腦海裏再度浮現出那個叫苦無的女人的身影。
“我有件事想問你，封邕。”
男人看他。
“你知道張翠兒後來的下落嗎？”
封邕說：“她跟我們一樣，是吉安縣幸存者。”
“你對她做了什麼嗎？”這一部分，安林不知道。
車子離青熊山越來越近，山腰上很明顯能看見被燒做一片灰燼的宅子。
“我救了她。”
苦無。
滿臉燒傷，根本辨別不出原來模樣的苦無。
“……她毀容了？”
“她在吉安縣的時候想要殺我。我把她留在原地，控製了周圍病毒體，並且警告她不要讓所謂真佛信徒知道她還活著的事。”封邕看著眼前的廢墟，“爆炸之後，我失去意識，她究竟做了什麼，我不知道，至於有沒有毀容？我也不知道。”
如果苦無就是張翠兒，她憑什麼要跟鍾一啟她們合作來救封邕？她說自己答應了什麼事，完成承諾了，就應該走了。
“你與張翠兒達成過什麼協議嗎？”
封邕搖頭。
“她那麼恨我，憑什麼要和我達成協議？我救她單純隻是不想看她為那群野區的瘋子犧牲，沒希望她能因此與我一筆勾銷。”
等一等，苦無的能力還有控製藤蔓，張翠兒原本是不具備這一能力的。苦無到底是不是張翠兒？秦安的車隊為什麼會往這個方向開來，是因為有人告訴了她，還是她自己本來就知道這兒有那麼一個能夠藏身之地。
安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活著從吉安縣那場災難裏走出來的人似乎多多少少都產生了變化，他自己莫名就擁有了削弱他人異能的體質，封邕詭異的瞳色，那張翠兒呢？死裏逃生以後，她會不會也產生了什麼變化？
車沿著山路一路而上，封邕循著車輛行駛過的痕跡朝前駛去，雨漸漸小了，天色也一點點暗了下來。
車燈打開，一個轉彎時，前麵也有車燈照了過來。對麵駛來的人按了按喇叭，靠邊停下，安林和封邕對視一眼，通過後視鏡仔細看了眼那車。
“花奴車隊裏的車。”安林看了眼，那輛車和他們自己開的是同一款，不知道是秦安他們之前逃亡的時候搶來的還是真的再次碰上了敵人。
封邕按在車門把手上：“要下車嗎？”
“先等他們下車吧。”安林朝後望著，靜靜等候。
那邊車門開了，駕駛室裏有人走了出來。
穆書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