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安林在黑暗中哭的泣不成聲,他強迫自己抱著他,但他卻什麼都沒有做,在最後,安林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再有愛,隻是滿滿恨意。他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何不久前還深情相擁的兩個人,卻突然之間什麼溫情都沒有剩下了。
安林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是有多恨我才會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那個曾經驕傲的皇族之子近乎祈求的對他說,“如果你想要讓我認輸,那你贏了。我求求你了不要這樣漠視我了好嗎?”
那也許是安林最後一次打斷自己的脊梁骨低聲下氣去祈求,妄圖挽回自己的戀情。
最終一無所獲。
安林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他靠著座椅反複深呼吸著,眼眶不受他控製有液體滑落出來,這不是他的本意。這是一個屬於另一個人的故事,他不想去聽也不感興趣,對他來說這一切是陌生的,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可為什麼自己會哭的那麼厲害,眼淚不受控的往外湧出來。
安林抽噎著:“停、停一下車,我想下去走走。車裏……太悶了。”
封邕一直都關注著他,聽到這話,連忙將車緩緩靠邊停下。安林從車上下來,落荒而逃一樣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就哭成這樣,像是那個被戀人忘記的安林就是自己一樣,但他不是,他沒有被封邕拋棄,他也不曾享受過那段與封邕成為戀人的歲月。
可……為什麼呢,他大聲哭號,渾身脫力,跪坐在地上時,從胸口蔓延開的沉痛感讓他根本無法站立。
腦海中的記憶仿佛一瞬被激活,碎片化的圖片與影像蜂擁而來,那是安林的記憶——也是安林的。
身後是誰靠過來了,封邕將他摟入懷中,輕輕拍著他後背。安林十分自然就抱住了男人的肩膀,他們的動作默契的好像過去做過成百上千次那樣。
這其實有些不對,安林想到,不論如何他歸根結底都不是那位殿下安林,但現在他湧上的感情,這種悲慟卻很明顯是屬於另一個人。即是他的,也是自己的。
某一瞬間,安林似乎感覺到另一個自己並未完全消失。這是他的執念?他想要卻在瀕死的那一刻卻沒能得到的一切。封邕緊緊抱著他的力度像是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中。他們坐在路邊,腳下是初春嫩草,身後是漫布山野。風一瞬吹來時卷過枝葉簌簌,將男人的哭聲也一並帶走。
封邕低下頭的時候,安林身體主動迎了上去和他吻在了一起。他覺得自己等這個吻已經等了好久了,似乎從他出現在這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在等待著這一刻的發生。他對封邕的愛真的有如此深刻嗎?他真的可以做到為了他連性命都不要嘛?
他想不明白。安林忽然害怕去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某一瞬間,他甚至已經看不透自己內心。為什麼愛眼前這個男人?出於什麼目的?是本能還是另一個人的記憶?
安林以為過了二十歲以後,自己應該永遠不會麵臨這樣的抉擇了,他總覺得冷硬心腸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情愛從來都應該開開心心,何須去思考這樣的苦痛折磨。
至於愛?
安林想倒不如在這一瞬就此沉溺在封邕緊緊擁抱與深情一吻中就好。至於誰是為什麼,有什麼理由,他不想去知道,也不願去深思。
往往真相鮮血淋漓,好奇心所指引的不過是一個更令人心碎的事實。安林不是什麼多聰明的人,但他直覺卻無比準。如果他不是“安林”,不是那個和眼前男人有著三年戀情抱憾分開的戀人,對方絕不可能會如此心懷愧疚的緊抱著他。
封邕根本不願去想他如若不是安林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他也不想去麵對曾經戀人真正消失的事實。
那麼便好了。
“輕點……”
躺倒在車座上的男人輕輕用指腹摩挲過眼前人的麵容。
“安林……安林……”
那就當做是同謀也好。安林想,他滿足對方,對方也滿足自己。
封邕舔去了他麵上的淚痕。
餘韻之中,是安林的一聲輕歎:“……封邕,我想你真的曾很愛安林。”
愛到也許永遠都沒有辦法真正接受那個人已經徹底消失在這世上的事實;愛到也許從此就將前後兩個安林當做同一個人去對待。
人嘛,如若有了感情,勢必是會有弱點的。誰讓封邕不再是過去冷硬無情的物件了呢?如若想要做人,那總歸還是會有自私自利的地方。不然又如何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