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邕。”
大火升騰,他聽見身後傳來聲音。在轉過身之前,他猶豫著要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麵對那個呼喚自己姓名的女人。
但他還是轉過身了,看著站在樹下的女人。她並不是來到這個空間,隻是利用自己的能力,讓別人仿佛能看見自己。
“我的孩子,不要受此迷惑,你需要自己的判斷。”
“在你剝奪了我判斷能力十幾年後卻又強製性要求我自己判斷嗎?”
獨青子朝著他伸出了手:“我很抱歉,孩子。但有時候,為了偉大利益,我必須這麼做。”
“必須這麼做?”男人微蹙眉頭,心在不斷下沉,“包括奪走我的記憶,封鎖我的感知,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所犯下的殺戮便是你所犯下的殺戮。不是這樣一句話,你就可以把自己的罪責強行責怪到別人身上。”
“我不是要把自己的罪責交與別人。”他以為這個時候所說所做應該是憤怒,然而出了胸口不斷下沉的感覺,他沒有多餘情緒,“是我做的,便是我所做的。我隻想要一個救贖。”
“擁有情感,你才會妄圖救贖。”
“而剝奪情感,就是想要我做一個絕望者,連救贖都不能奢求半點嗎!”封邕長出了一口氣,像是想要把胸口堆積著的沉痛釋放出去,然而這並沒有什麼效果,“我把你當做我的老師,指引者……母親。”
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封邕合上了眼。
“但是在你眼裏,我卻不是學生,迷途者,子嗣。”
獨青子伸出的那隻手縮了縮手指。她說:“封邕,有些事我沒有辦法和你解釋。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忍受著苦難,而忍受苦難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你所遭遇的一切,我很抱歉。但我不後悔這麼做。”
封邕不解地看著她。
“我馬上就要消失了。”獨青子將手放下,慢慢走到了封邕麵前,她穿著一身黑色的旗袍,胸前帶著一朵白杜鵑,宛若靈體的身軀抱了抱身前的孩子,她的手輕輕搭在了封邕的太陽穴上,“我需要補償你,但太多我也來不及去做。鳩寅已將繆天宮霸占,她仍忠於九暝子。我於兩個小時前已經遇害。孩子,從這一刻起你自由了。若你在重新擁有感情的那一刻,感受到恨意,若你在重新擁有感情的那一刻,自覺永遠無法再與繆天宮同謀,我也覺得合理。”
腦海中有那麼一瞬間什麼東西洶湧而來。碎片式閃光版的記憶海嘯般的席卷著他的思維領域。
獨青子長歎了一口氣,她看著眼前的青年痛苦的跪坐在地上,臉上無悲無喜。
“孩子,你其實很善良,甚至過分善良,這讓你的能力受到束縛,這是我們所不想看見的。即便在失去感情時,你也都會願意默許那些異人出逃。可你又是否知道每一個出逃的異人,最終都可能成為繆天宮的敵人。所以對於我曾對你做過的事,我感到抱歉,但……如果可以,我甚至會想讓你變得更無情一些,將你的記憶清除的更徹底一些,而不是還保留了一部分給你。”
女人看了眼身後的長河與山林草木,隻有在這一刻,她才些微流露出了該屬於人的情感,眼神中帶有一絲絲的眷戀。
“然而說這些也都沒用了。”獨青子的身體正逐漸消失,變淡。遠遠地有人趕了過來,她望著來人,又看了眼痛苦蜷縮的男人,蹲下身來,在他的眉間落下一吻,“孩子,那些篡改的記憶,我一並還給你了。也算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