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樂彙的後門是一片暗巷，黑魖魖的巷子像是惡靈張著的嘴，沒有光線、沒有生命、深不見底。
喝醉酒的幾個年輕女子從巷子外的小路上搖搖晃晃的走過，他們被外物麻醉了的神經遲鈍的沒有察覺到這個黑巷裏發生的一切。
安林推開門，緩慢走了出去，角落裏散落著三兩張報紙正燃著光。封邕穿著身軍裝站在那兒，像是一直在這等著他。
“你怎麼知道是我？”
封邕回答他：“您的體溫，殿下。”
安林的手插在口袋裏，他的指腹蹭過掌心滲出的汗液。
“你是來抓我的，還是殺我的？”
“我為什麼要來殺您？我來接您回去。”身後有人聲響起，封邕忽然靠過來把安林往門後麵擋了擋。
有個女人說：“封先生，找到白少爺了嗎？”
安林整個人被封邕擋住，聽他答複：“他往西麵去了。解魍死了，讓清潔部的人過來。”
“是。”
等那陣腳步漸漸消失，安林從門後麵閃出來，疑惑打量著他：“你為什麼要把我藏起來。”
“殿下少沾惹是非比較好。您的車停哪了，我送您回去。”
安林腦中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素思死了，誰動的手？是繆天宮封邕帶來的人，還是一直藏在暗處，白頌沅身後的人？
“我有一個司機。”
“可據我所知她也已經死了。”
封邕朝安林伸出了手：“車鑰匙，殿下，您的車停哪了？”
安林沉吟片刻，衝他十分無辜聳了聳肩：“堂堂殿下怎麼可能拿著車鑰匙呢？假如沒有人發現素思屍首，那我們還能考慮上去拿一下鑰匙。”
封邕眼神裏閃過一絲不耐煩。這個時候再回凶殺現場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看起來走路回王宮好像也不費太久時間，你有興趣護送我回家嗎？”安林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在封邕身上找到答案，“考慮到我剛剛才經曆過危機，險些被不法分子劫持，還差一點深陷一樁凶殺醜聞之中。”
安林看封邕在考慮了。等待片刻，男人答：“那就趕快出發吧，殿下。待素思的死訊傳入宮中，陛下一定會為您擔憂的。”
“還有一件事。”
安林拿出張翠兒的那枚芯片：“對於這個東西，你們一般怎麼處理。”
他想如果拿出這樣東西，就證明那個才派到他身邊的異人已經叛變，作為國師的封邕對此應該會很敏感，甚至大發雷霆。沒想到這男人隻是冷眼掃過，伸手接過後將之捏成了碎片。丟在地上時，不忘放一把火燒得灰飛煙滅。
安林看著他這一係列嫻熟的動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繆天宮用來監視手下異人的東西吧？”
“殿下覺得可惜？繆天宮裏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喜歡的話您也可以去種一片。”
“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安林趕緊笑顏先起，“我就是覺得挺奇怪的，作為國師，你不應該先去追蹤這個失蹤的異人嗎？”
“如果是在別人麵前，是。但是您，我沒必要做這個事情。”
封邕帶路，領著安林走出巷子，踏上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遠遠可以看見王宮處亮著的燈光，簡直是最好的方向標識。
現在終於是難能可貴的獨處時光，若在以前，安林一定會覺得這種機會用來撩漢最好不過，可如今心態已變，他隻想弄明白自己身上的這些疑點。
“封邕，我從回來開始，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是誰。然而這一個問題卻接二連三迎來了更多的問題。我自己想不通，問別人，也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答案，甚至每一個人都在勸我放棄思考，保持現狀，我比過去更好。可我覺得不是。”
如果沒有剛剛封邕熟練捏碎追蹤芯片的動作，安林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
“那麼，殿下是覺得別人說的正確，還是堅持己見呢？”
安林略微緩下腳步，收起輕浮的語調，第一次認真慎重地向封邕發問：“那天在青熊寨裏，你是不是被派去殺我的。”
他以為對這個問題，封邕至少會遲疑，沒想到對方想也沒想，馬上回答：“對。”
換安林怔楞在原地。
“那天我就告訴過您，從一開始，您也費盡心思想要殺了我。禮尚往來，當初我也從未掩飾過對您的殺意。隻要有機會，我就會動手。”
安林咽了口口水。他問：“那又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了？”
封邕這時好像才注意到對方落下自己三四步路。男人停住腳步側過身來，聽了安林的問題，輕笑一聲。
“如果是那個安林，他知道看見我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封邕朝安林踏了一步。
“他對我的敵意從來都不加掩飾。而你的眼神，和他完全不同。”
安林看著他又逼近了一步。
“在我開口之後，他隻會催促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