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改以進入關鍵階段,國務院明確提出了時間期限。七月份動員,八月份運作,九月份收尾結束
進入八月份的時候,省政府又一次召開了有各市、州、縣的縣委、縣政府、糧食局等有關部門參加的糧改實施動員大會。取得了共識,落實了期限,統一了實施步驟。
實施階段,最大困難就是關於減人的問題。特別難辦。沒有統一的減人標準。
人是社會的基礎。人的能量是有限的。減人增效,下崗分流,勢必造成一部分人,因下崗失業而生活困難。讓什麼人下崗?這是很難說清的、說明白的事。它不同於破產企業或私營企業,工人麵臨破產、裁員,生活艱難無著落而無奈。現在是碗裏一塊肉,由誰吃的問題?這塊肉是共產黨的,不是某個人的。九八年糧改失敗就是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明確界限而造成的。導致後來的分了又合的局麵,浪費了大量的人、財、物。損失極大。
工人階級是最偉大最無私的階層,出賣技術和勞動力是他們求得生存唯一的手段和技能。他們無怨無悔地伴隨著共和國渡過最艱難的時期,他們相信黨,相信付出總會有回報。他們理解現實的困難,但是,斷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源時,他們同樣會索取他們曾奉獻的報酬和代價,索取的也不過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物質基礎。因為他們是人,是要吃飯的。能減這部分人嗎?
減的大部分人就是他們,就是在四十五往上,五十五歲往下,年老體衰之人。於心何忍啊?
每一位領導在處理這個問題時,都是慎重的。他們逐一調查,各個摸底,摸清每個人的經濟情況和社會背景,平衡各種社會利益關係。工作進展十分緩慢。
政企分開,繼續從上層做起。縣委、縣政府按照上級有關指示精神,決定成立縣糧食收儲公司。性質是正局級的全民企業單位。縣給定編人員二十五人。糧食局仍隸屬縣政府機關,定編十人。
糧食局現有工作人員三十八人。其中含工人體製的以工代幹人員四人,按照文件精神,去掉以工代幹四人,剩餘三十四人。還有一個餘編。
我們的不幸,就在於沒有一個公平競爭的空間平台和機會,任由無限製的權利擺布。權利不是用來服務大眾的,而成為某些人謀取私利的機器。所以,我們不可能象外國人那樣,在大眾利益受損的情況下,去彈劾總統。我們普通百姓為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去臣服那些小小的班、組長,因為他們就能決定你的利益得失。我們的命運,不是掌握在上帝手裏,而是掌握在有權勢人的手中。盡管上級的要求和原則是完美,提出了公平競爭,擇優上崗,量才取舍,定崗定員。但是我們的社會裏,很難說清楚什麼是人才的標準。
我們對某個人的評價,往往會憑論這個人是否會來事?會來事與不會來事,是一個很含蓄的東西。但他就能決定你仕途的高就與否?小人物忌恨頂頭上司的不公,怨恨自己的不會來事。大人物們也同樣在升遷路上,因沒得到提升而反省自己的不會來事。什麼都不差,就是沒升上,除了差會來與不會來,還有別的原因嗎?會來事與不會來事,等同於我們評價某個人的德、才標準。
糧食局簡單地一分為二,本就相安無事的。然而,權勢的觸角,不會放過任何有利於自己的機會。每個人都希望在無標準的控製下,滿足自己的心願。收儲公司的懂事長,由原來的糧食局副局長林道之擔任。借這次機會,他把自己的女兒安排到公司財務科任科長。學曆為高中,就業途徑為內招。另一個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的妹妹,從基層企業調進公司財會科,任出納員,學曆為中專,就業途徑為學校畢業分配,是一個老中專生。現在公司財務科共有五人,就屬此人學曆水平最高,但隻是一個小出納員,位置最低。
這樣一來,糧食局在實行政企分開時,由原先的缺編一人,到現在是超編一人。代幹幹部算在外。還得有一人下來,才能體現減員不超編。
劉威有種預感,感覺到這次分流下去的,可能就是自己。因為自己在此是孤身一人,無親無故。他形象地對田威科長說:“假如進行舉手表決的話,別人都會有舉手或不舉手的,因為那些人都是沾親帶故的,惟有自己,會刷地一下全舉手。因為不願意的隻有自己,不涉及和得罪任何人。”
還有一人比劉威還要焦急。這個人就是吉鴻克。此人是糧食局有名的紅桃二既活會。一年到頭,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幹什麼的?領導也不知道怎麼安排他?這次分流,首先就是按在編在崗優先,不可能把在崗的分下去,把別人安上,那樣,多少有點說不過去。
吉鴻克權衡再三,覺得沒有一點能占住腳的理由。隻有做工作了。他的確想留在糧食局裏。那畢竟是政府機關,屬公務員係列。沒有付出,就談不上索取。吉鴻克很有商人頭腦。
他知道,單憑自己是沒法說通別人的。既便是花錢,也未必能辦得成事。毛羽明就是例證。我們現在社會中,有許多這樣的事,不花錢辦不了事,花錢又未必能花出去。沒有一個接洽的人,錢,你都送不出去。沒人敢要你的錢,你那錢,這時無異於毒餌。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