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地府有兩口輪回井,分別代表了為投胎的兩去處,一者是投生畜生,另一個是轉世為人。井前有兩座橋,一名無奈橋,另一名奈何橋。
所謂靈人坡正是前往奈何橋的路,通往無奈橋的則是惡犬坡。
惡犬坡,顧名思義,有著一群惡犬。它們以路過此坡的惡鬼的惡念為食。你的惡念有多少,就有幾斤爛肉。過此路須被惡犬啃食到惡念根除。
靈人坡也是為了讓人在投胎前洗盡惡念,但是方式卻完全不同。過此路時,耳畔會傳來誦經之聲,淨化心靈。又說此聲的主人乃是真正的神靈,故此謂之靈人坡。
白啟出神入化的遁術雖然在速度上遠超火車,但是持續性完全不行尤其是在這地府,沒有了符咒的加持更是如此。於是乎他隻能慢慢走到靈人坡。但是,遺憾的是,不識路。
白啟稍稍做了些偽裝,將胸口的“靈休子”改成了“靈體子”。站在路口準備攔下一輛火車。
忽然,他聽見耳畔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太上台星,應變無停。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經文?
誤打誤撞居然直接上了靈人坡!看來運氣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啊。
白啟上了靈人坡,前後望了望。正當他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走時,他聽到這麼句話:“凡塵路漫漫,遠修其道。飛盈九宮天,直指本心。”
本心,嗎?
白啟閉上眼睛,仔細感受“本心”。所謂本心,應當和施展空遁的感覺一樣吧。
心,心,心……你要往哪裏呢?
這裏!
白啟認準了一個朝向,順著路走了下去。
耳邊繼續傳來誦經之聲,而白啟的步伐越發快了起來。我,沒有什麼惡念,也不需要什麼淨心。白啟想著。
不知這麼走了多久,誦經聲一下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蒼老的女聲用一種滄桑的語調說起了話:“留步,留步。”
“嗯?”靈人坡的誦經人還能與人對話嗎?
“你是,靈休子。「靈道子」的後人?”靈道子,靈寶白派的祖師。
“是。”白啟在心中傳音道。這是中非常奇妙的體驗,明明沒有明確朝哪一個方向傳音,對方卻能像讀心一樣理解你的想法。
“不知施主能否幫貧尼做一件事?”
“願聞其詳。”對方既然能叫出祖師的名號,而且傳音之法如此詭異,必定是有大神通的老前輩,白啟沒多想就答應了。
“度化閻王。”
“什,什麼!?”白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能是老身沒能說清楚,所謂度化,就是殺死,並把他帶入靈人坡走上一遭的意思!”
“殺死閻王?您老開什麼玩笑。”
“小友先回答貧尼,幫是不幫?”
“這,隻怕是有心無力吧,晚輩一介凡夫俗子,怎麼可能殺的了神仙?”
“你可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道人。”
“前輩謬讚了。晚輩雖然很想幫前輩的忙,也的確對閻王有幾分……”等一下,這該不會是對我白啟的考驗吧,考驗對閻王的忠誠?我要是忠誠就不會逃到這兒來了……
“有幾分什麼?”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了不少。
“沒,沒什麼。隻是,前輩能不能先回答我為什麼要殺死閻王?”
“小友應該見過閻王一麵了吧。”
“嗯。”
“那,你應該發現了,而且你甚至都已經戲耍了他。”
“不敢,不敢。”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老嫗的聲音顯得有些悲傷。
“那,敢問前輩閻王從前如何?”
“他秉公執法,明察秋毫,可以說是這地府第一神判。而且心存善念,無論何時都不放棄寬大處理。可是,自從那件事以後,他整個人都變了……”
“發生了什麼?”老嫗的話真正勾起了白啟的好奇心,連腳步都不禁放慢了幾分。
“那位,道號「‘東華’」的道人。他隻身闖入地府放走八百萬惡鬼……”
“等等,道號‘東華’?我記得放走八百萬惡鬼的正是東華帝君本人啊。”
“非也,那隻是地府方麵為了脫罪編造的托辭罷了。那個人,不是瀛洲的仙人,他隻是一個凡間的道士。遺憾的是,地府連他的道號都沒能知道,隻好推給已經成神的東華帝君。而之後地府方麵說的東華道人也隻是就著這個由頭罷了瞎編。”
“怎麼會不知道道號呢?不是寫在胸口的嗎?”
“不,道號在地府掛牌正是那之後才有的規定,不知小友是否還記得當年定道號時的情形?”
定道號的時候?……
那年白啟剛滿十六周歲,爺爺照著族譜給白啟定下了“靈休子”這個道號。隨後便擺開了陣法,從那之中走出了兩個“陰差”……對!是陰差,道號不是憑空出現的,是陰差親自掛上去的。當時他們還說了這樣的話:“靈寶白派白啟聽命:即日起正式擔任地府道人,賜道號靈休子。此道號乃是汝等作為道人的憑證,可借此出入陰市,並將作為死後官邸的府名。”
“老前輩,晚輩懂了,正是因為那次事件,地府吸取教訓為了不讓匿名的先生大鬧。於是假托給予特權,其實還加以詛咒,掛牌的同時連同五弊三缺也……”白啟內心的不悅打斷了他的話語。
“小友說的不錯,但是這還不是全部。閻王他…已經迷失了。當年因為他獨攬罪責被瀛洲方麵施以重罰,還被從一殿貶到了五殿。那之後雖然其餘九殿主都服他,仍然奉他為統領。但是,此事卻成了他的一大心結。積年累月,直到現在。”
“那最後是誰去收了那八百萬惡鬼?”
“是東華帝君本人,但他不是為了贖罪,隻是為了自己的曆練。後來的事你也聽說了。他用地府賜的黃巢劍,斬殺七百又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七人而不造業障,最後三頭惡鬼是他的母親、妻子和女兒,黃巢最終飲劍自盡。而東華帝君本人也因此成就神祗。”
“可是,即便如此,這也不是晚輩能管的事啊,老前輩的能力必然遠超晚輩,如果連老前輩都做不到更惶論晚輩了。““非也,此事你去辦,比老身更好。老身已經老了,從前對閻王還能壓製一二。不過人一旦發了瘋力量也會跟著飛漲,他越來越一意孤行了,智慧卻一日日低了。這也是小友得以戲耍他的緣由。”
“那麼,前輩希望晚輩怎麼幫您?”
“去凡間尋找度化閻王的法門,老身助你脫離此地。““老前輩何不親自前往凡間?”
“不,貧尼曾立過誓,不能輕易離開地府。”
不能離開地府,難道說她就是……
“敢問老前輩名諱。”
“告訴你也無妨,老身俗名光目。”
還好不是,白啟放鬆地歎了口氣。等等,光目?聽著有些耳熟啊……
“道號,地藏。”
地藏,地藏,地藏王菩薩!果然如此,居然是她,我居然和地藏王菩薩攀談了這麼久!
那石破天驚,讓佛祖都震撼的一句:“地府不空,誓不成佛!”……難怪說是不能輕易離開地府。
“地藏,地藏王菩薩,晚,晚輩失禮了。”
“莫慌,老身可不是閻王,隨意就好。去吧,小友。”
菩薩的話音一落,白啟胸前寫著道號的符紙忽然就消失了!而且凝實的魂魄也淡化了下來。脖子上還多了一個金色的環(那是經過十殿審判的標誌)這一切全都發生在一息之間!
爾後,白啟麵前出現了一枚丹丸。
“小友,收好此丹,飲孟婆湯前服下,可保你記憶不失,你要謹記善念,萬萬不可墮入魔道,老身不想在看到第二個閻王了。”
“謝菩薩,晚輩記住了。“不愧是地藏王,任何時候都不忘這個……
經過這一陣攀談,想必也快到了。白啟這樣想著。
果不其然,才過去了約摸半個時辰白啟就隱隱約約看見了一條流淌著紅色河水的長河,那便是地府的「“忘川”」。此時,白啟身邊的鬼也多了起來。
白啟低頭,一語不發隻是再次加快了步伐。
所謂望山跑死馬,說的就是這個吧,那不知有多寬多長的忘川隻是不斷的在眼前放大,卻遲遲不肯靠近。這大概也是轉世前的一重考驗吧。
雖然身體不會感到疲憊,但這樣單調的行走對人的精神可是種不小的折磨,何況耳邊還有那煩人的誦經聲。
不知為何,那本來井然有序、發人深省的經文在白啟耳中全部變成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白啟隻好通過在手臂上偷偷練習符咒來打發時間。
…………
不知過了幾個還是幾十個時辰,白啟終於真正來到了忘川邊,看見了那座奈何橋。
他終於明白地藏王為何讓他在喝湯之前再服丹藥了,無論多麼強的藥力經過這麼長的一路下來也早失效了吧。
這時,白啟才偷偷取出丹藥服了下去。
這奈何橋有些長啊……不愧是跨過了忘川的橋,大的不像樣。隻是,這藥力還能撐到對岸嗎?白啟有些懷疑。
白啟雖然很急,但是還是不得不低頭慢慢走,以免引起懷疑。
快點、再快一點,這下時間變得無比煎熬。
終於,半晌過後,白啟來到了奈何橋的對岸,看見了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在不知道藥力究竟有沒有過去的情況之下,白啟來到了孟婆跟前。
老嫗把手伸向白啟,忽然愣了一下!白啟一驚,怎麼,不會被發現了吧!
“滴答“、“滴答”。
隻見那孟婆竟然……
竟然打了個嗝。
靠,老太婆,胃不好您老別出來瞎轉悠啊,差點被你嚇死。白啟忍不住吐槽。雖然他早就死了。
孟婆伸出手在白啟的頭上連續輕拍了三下(這是孟婆在清人人身上的三種濁氣,即貪、嗔、癡),然後轉身取湯。
難怪這麼慢,原來是有這麼個步驟。
孟婆取來了湯,遞給白啟。說了一個字:“喝。”
出人意料的,這聲音顯得十分年輕且柔美,簡直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女,當然,白啟現在沒時間去考率這等事情了。
他趕忙接過湯喝了起來,剛喝了幾口,他便覺得有些不對,竟將那湯碗摔在了地上!
看著周圍那一雙雙震驚的眼睛,白啟當即施展開遁術衝向輪回井,然後縱身躍入。
眼前出現了夢幻般的色彩,不再是單調的紅,各種顏色的光混雜在一起,簡直像是在彩虹中暢遊。
白啟迷茫地睜著雙眼,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我,回來了。”
二白啟睜開眼睛,隻看見了一盞大大的燈在眼前放著亮光,直把他的眼睛弄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