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國師眼神中刻意流露出了疏離感，韓泠熙不由沮喪起來，是反感自己和小七的作為，還是對逐漸長大的自己有所顧忌？
不管出於哪一條緣由，接下來估計就是刻意減少與自己接觸的時間了吧……
瞧著那輕若飛燕的身影迅速變小直至不見，國師眼神一暗，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紫玉扳指，下意識摩挲著……
每每想不起那個人的模樣，他就會不自主地拿出這個扳指，是啊，他早已想不起那個人的模樣了，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而小丫頭，盡管…….
歸根結底，跟那個人，並不是同一個人呀……
天邊的紅雲早已隱去，灰蒙蒙的幕布悄然拉上，茫茫蒼穹下，隻聞蟲兒鳴曲，不見人煙。
國師劍眉微皺，將紫玉扳手貼身收好，隱身離去。
皇後殿中。
“永安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
皇甫卿卿帶著忽必蓉跪在軟墊上請安。
“永安，快起來吧，這裏就你我母女二人，不必如此。”皇後娘娘依舊露著十年如一日的完美笑容，在主位上虛抬一下手，宮女們立即上前去攙扶。
數年未見，皇甫卿卿難免多了些沉穩的氣息，皇後隻掃了她一眼，便看向她身邊那個有些怯懦的女娃娃——
微垂著小腦袋，小手絞在一起。
自己生了三個皇子，皇後好不容易隔輩得了個孫女，雖是庶出，卻也疼若珍寶。
忽必蓉必皇甫珍珍還小幾個月，瞧著那嬌小的身子，皇後倒生出不少愛憐之心。
“讓蓉兒過來跟我坐吧。”
董秀兒笑著應了聲，上前去牽她，後者怯怯地看了母親一眼，得到允許後才伸出小手。
待小人兒走到眼前，皇後的笑容頓時凝住了。
忽必蓉竟有著一雙神似禮王的眉眼！
皇後眼眸一縮，繼而伸出手去：
“蓉兒，到外祖母這裏來。”
皇甫卿卿聽見皇後驟然帶上溫情的聲音，心頭一跳，隱於長袖中的手不禁握緊。
“外祖母？”
忽必蓉聞言，好奇地抬起頭，怯怯的聲音更讓皇後心疼幾分，竟起身拉住她，抱了起來。
董秀兒眼眸一轉，忙低頭退至一邊。
“是啊，你母親是我大威的永安公主，我就是你的外祖母。”皇後笑著輕點她的小鼻尖。
兩歲半的忽必蓉長途跋涉到了大威，昨日睡了一天，這是第一回見著親人，愣了愣，才露出天真的笑，甜甜的喊了一聲“外祖母”。
“蓉兒真乖！”皇後哈哈笑了起來，“以後每天都陪外祖母用餐可好啊？”
忽必蓉回頭看了看母親：“母……夫人，可以嗎？”
皇甫卿卿心頭一酸，在仕戎，除了左夫人所出的孩子能正經喊自己生母一聲“母親”，其餘孩子都隻能跟著侍從一樣喊夫人。
“這是蓉兒的福德，永安替蓉兒謝過皇後娘娘。”
“行了，不必那麼拘謹，快坐下用餐吧。”
皇後心情大好。
董秀兒手一抬，宮女們便如魚貫入，盡管隻有兩個大人一個小孩，菜式卻是豐富得很。
忽必蓉眨巴著小眼睛，好奇地看著從未見過的菜式。
皇後拿起銀箸，夾了一小塊魚肉擱到忽必蓉碗裏，又拿勺舀了釀豆腐，吹了吹，喂給她吃。
董秀兒眼眸微閃，立刻揮手讓眾人退下。
皇甫卿卿掩下心中猜想，垂頭吃東西。
將眾人敲打了一番的董秀兒迅速折返回來，皇後抬眸一掃空蕩蕩的殿內。
董秀兒眼色極快，立馬陪笑道：“今日輪宮值的都是年紀輕的小丫環，奴婢怕她們笨手笨腳的，驚擾了蓉兒姑娘，還是讓奴婢來伺候您吧，蓉兒姑娘。”
“蓉兒姑娘”四個字讓皇後舉箸的右手一頓，她緩緩擱下了銀箸，神情恢複了尋常的模樣：“還是秀兒想的周全。”
董秀兒心中一驚，急忙躬身退後幾步。
皇甫卿卿快速起身走至殿中，屈膝：“蓉兒年幼，擾了皇後娘娘用餐，是永安考慮不周，娘娘寬厚，請準許永安帶蓉兒回去用餐。”
“去吧。”皇後扯開一抹笑，點頭讓又恢複怯怯模樣的忽必蓉隨董秀兒下了餐桌。
待皇甫卿卿攜女退下，皇後也沒了胃口，揮手讓董秀兒撤了菜肴。
皇後右手扶額，心中一歎。
自己做這些又有何用，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也永遠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