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空。”他絲毫不在意她的臉色,笑著自我介紹。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言論。
這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後來,她無意間聽到實驗室裏其他人八卦,才知道他是這個植物實驗室負責人的親戚,剛從國外遊學回來,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準備地說,是個獸醫!
她聽了翻了翻白眼,摘下實驗手套,放進消毒液裏,一邊想著,哼,區區一個“獸人”,還敢跟她這個“植物人”叫囂,下次敢再來惹事,她就給他點兒好看,看他還敢不敢看輕她,大放什麼厥詞,等用鑷子把手套撈出瀝幹,她才突然反應過來,用“植物人”來形容自己好像,呃,有那麼點兒怪怪的呢,轉念一想,哼,他那個自以為是的樣子,不就是活脫脫一個沒進化完的“獸人”麼!算了,不管了,不糾結了,反正她不想再看見他。
於是,她從實驗室的第一間隔間搬到實驗室的最後一間去。
可是不久,他又來了,還真的繞過二十個隔間,來到她的那一間。而且又是在她專心無二培育幼苗的時候,還好,他這次終於憋住了氣,等她完成了實驗,才開口,隻是一開口,又讓她覺得那麼討人嫌。
他說:“我是空,你還記得嗎?”
“空什麼空,又不是出家人,裝什麼色即是空……”她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去澆水,留下個炫酷的背影給他。
他聽了,愣了一秒鍾,哈哈笑了起來,說她有意思。
自來熟,討人嫌。
這是第二印象。
再後來,他來的次數逐漸多起來了,但是每次來,都是自言自語的,說著他又救了個什麼斷腿的狗兒、缺尾巴的貓兒之類,每次她都不放在心上,那些話多數甚至連左耳朵都應該沒進去過。
日子就那樣一天天過著,她培育的幼苗自從換了個地方,成長得似乎很快,這讓她沉浸在驚喜和自我滿足之中,就忘了自己要給他個教訓的事。
有一次,他又空降,又把她嚇了一大跳,還好,那天她是接連熬夜兩天守著一株新植物,等待開花,累壞了,趴著在打盹,並不是在做什麼精細的實驗,要不,她真的會給他撒點癢癢粉,如果當時她手上就有的話。
他說:“你這實驗怎麼總也做不完,就沒見你放過一天假啊……”
見她被嚇醒的一臉懵樣,他哈哈大笑,吸了吸鼻子,說可惜沒帶立拍得。
她愣了一下,反唇相譏:“就是,可惜了你那一臉小狗像!”
他聽了哈哈笑,故意又吸了吸鼻子:“嗯,花兒挺香的呢。”
她聞言一回頭,天啊,花兒真的開了!
都怪他,讓她錯過花開的瞬間!
這人到底是不是猴子派來作她的啊!
她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又把他給逗樂了。
她覺得這人真的太奇怪,她在這個實驗室呆了兩年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沉默寡言,除了僅有的數據交流,大家都不愛跟她呆一起。但這個人卻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多次地來騷擾她,這讓她很不習慣也很不喜歡。
於是,她決定做完手頭上最後一個實驗就離開。
那天,她正收拾著,他突然衝了進來,問她為什麼要走。她不理他,繼續收拾。他抓著頭發,似乎很焦躁,但也沒說話,隻是靠著一個實驗桌子,看著她一件一件地收東西。
她蹲下去打開一個地櫃,突然桌子上的盆盆罐罐嘩啦一聲倒了下來,她以為是他故意掃落實驗器材要引起自己注意,嘟囔著“得狂犬病了吧”,皺眉正欲站起身,卻發現身子一個勁往邊上倒,還沒站得穩,又不受控地往另一邊倒去。
是……地震!
她突然意識到,回頭去找他的人。
隻是視線還沒來得及在那個人身上定焦,變化就發生了。
有什麼東西砰地倒下來,把她壓倒在地,身上好重,也好痛,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瞬間充斥在她四周的空氣裏。她覺得有點兒暈眩,隱約地聽見有人在吹哨子,她努力睜開眼,感覺眼前一片腥紅,費勁力氣從重物縫中抽出右手,她胡亂擦了擦臉,再睜眼,模糊中看見那人就在不遠處,被一個巨大的盆栽鐵架壓倒著,他似乎使勁在往外掙脫,還一邊用力吹著哨子。
她感覺眼前又紅起來,胡亂再擦一擦,耳邊都是霹靂啪啦東西碎裂倒塌的聲響,好不容易再睜開眼,他的身上好像又多了一些重物的感覺,他終於放棄吹哨子了,她聽見他大聲地說道:
“韓泠熙,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