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播州城下決生死,名城鏖戰勝負分。
雖然清軍久攻不下,城裏卻已人心惶惶,人們如世界末日來臨一般絕望。到處謠言四起,有人說清軍勸降,說主動獻城,可保無虞,如若頑固不化,城破之日,雞犬不留。又有說兩萬人怎麼打得過六萬,何況早有“女真逾萬、則不可敵“的神話。所以城中百姓,見形勢嚴峻,有預先安排後事的,有掘地三尺,埋藏金銀細軟的,甚至突擊操辦婚禮的。遵義一城,早已亂哄哄一團。
易銘、李千秋相對冷靜,對此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鑒於時局堪憂、人心不固,李千秋倡議,易銘點頭同意,即下令即日起城內宵禁,並加強巡邏、打擊匪盜、穩定情勢。
話說範曠老夫子,一日三次朝周文秀處跑,這天於易銘黔北軍政府前,見著周文秀,就一再追問道:“老弟,老夫敢問形勢如何?打得過嗎?”
周文秀自個兒心裏也沒底,見範曠這不怕死的,居然都慌了神,他也慌了,反問道:“老先生,李馬丁要殺你,你都不怕,怎麼這會兒反倒怕了?”
範曠顧不得顏麵,說了老實話,他對周文秀說道:“老弟啊,實不相瞞,老夫一大把年紀,死不足惜。隻可憐了我一大家子和那三位夫人,尤其小三,年方豆蔻,最為貼心,尤其見不得她哭,如是則梨花帶雨,叫人見了心疼,老夫萬萬舍不得……。”
周文秀心有同感,勸慰一番,範曠仍舊內心惶惶,還是沉不住氣,就與那吳琦玉處,跑進跑出。他重金下聘,娶來吳琦玉處一端茶送水丫鬟,也不管自己小公子看不看得上,生生許配給他。那公子方才十五歲,還是小兒一般,自然不懂得他老爹苦心,所以不願意。範曠一陣大耳巴子,打得他哭爹喊娘,重壓之下,隻好允了。
範曠定下吉期,厚著臉皮,邀請黔府大員,都去祝賀吃酒。易銘也去了,他在趙龍朱信、秦任陪同下趕往範府,門口處見著範曠,易銘就取笑說道:“老先生好悠閑呀!前方將士正在浴血奮戰,你卻在家裏鑼鼓嗩呐的娶媳婦。”
這話有責備之意,範曠如何聽不出來,他尷尬慚愧之餘,先謝了罪,又辯解答道:“主公恕罪,主公恕罪,卑職有苦衷。卑職子嗣稀疏,給小兒娶了媳婦,安排好身後之事,卑職就是戰死了,也再無擔心的了。卑職這樣做,隻多留個種,多留個種……。”
易銘見他臉皮城牆一般厚,明明畏敵之舉,卻一番歪理,說得煞有其事一般。何況黔府有的是精兵強將,尚且還輪不到他上戰場,就即便去了,恐怕還得找人保護他安全。範曠這等事情,本屬無故添亂,但易銘失望之餘,也無法責罰範曠,隻叫楊明義隨了禮,門不進水不喝飯不吃,就一刻不留,帶著身邊趙龍甲等人,轉身而去。
他前腳離了範曠府邸,後腳就趕去視察了城內駐防,一路看來,欣慰不已,他看到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均胸有成竹、信心滿滿,見了他査防慰問,一個個豪氣幹雲一般。易銘對此感動不已,與他這些兄弟一一相擁,眼淚都流了下來。
這時候易銘心裏就想:“黔府文人學子,平日裏沒少奚落這些當兵的,還編了一首歌謠,說什麼:“當兵真叫苦,月月二兩五。髒了也不洗,渾身冒臭氣。”易銘不知道這都是他娘的誰編的,要是知道,他決心要砍了他的腦殼。
所以易銘以為:每到國家民族的危急時刻,往往總是當兵的挺身而出,其他階層,則難以仰仗,就到了自己時代,也是如此。可自己手下這些當兵的,社會地位低下,待遇實在不高,找個女朋友人家也嫌棄。所以易銘暗暗決定:將來要大大提高他們待遇,讓天下青年才俊,爭先恐後、擠破腦袋也要當兵,不優秀的,老子還不要……。
他就這樣想著,回到府邸,見府內眾女子,又在搓麻將。他心裏有無名火氣,隻走上前去,黑著臉,怒氣衝衝飛腿踢翻。那麻將子兒,自然散落一地,眾人哪見過他發這麼大脾氣,所以都被嚇著了,全都跪在地上,大氣兒也不敢出。他看了看,那一片跪著的,尚有思沅、怡晴,於是他隻將這兩個扶起來,溫言細語哄著,那吳琦玉氣極,但跪著也不敢擅動。
過了兩天,易銘和李千秋都注意到有數千難民,自北部而來,看樣子清軍在所占之地,實行了嚴苛的政策。
已有流言說清軍每到一地,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老百姓或舍棄牛馬錢糧,舉家逃難,或留下來戰戰兢兢過活。有說桐梓一城,清軍占了,上上下下,遍尋難民,一旦捉住,男子就一概視為義軍軍士,殺了提著人頭邀功請賞,但凡車轅以上,一個不留。舉凡女士,淫之後快,然後縛往後方,充為奴隸。說沿途居民,盡皆遭殃,以致民眾傳言說清軍一個個青麵獠牙,樣子恐怖,吃人嗜血,畜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