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轉學(3 / 3)

扛著書包,左手拎著一捆書,右手拎著被子,我跟在沈老師身後走進五二班教室。教室裏光線很暗,大白天裏也要開著燈。四麵牆都用土坯砌成。地麵也跟我小學的教室一樣,用粘土鋪墊,高低不平。杉樹崗中學的教室四麵都是青磚到頂,地麵是水泥硬化過的。比較之下,文家祠中學這樣寒磣,更讓我失望。很快我發現,跟杉樹崗中學不一樣的是,教室裏人很多,恐怕有七八十人。我用眼角餘光掃過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立即感覺到空氣中充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東西,讓我有種莫名的興奮。

沈老師一直走到最後一排才停下。用手指了指一個座位,說:“錢閬,這是你的座位。”同一張桌的另一個座位上坐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個子男生,是我的同桌。看上去他有點靦腆。兩節課之後,我就知道他是全班成績最差的。我們的課桌隻有3條腿,離開時,必須把凳子塞到桌子下麵去支著,否則就倒了。你說奇怪不,那凳子的高度,跟桌腿斷掉的那截正好一樣高,好像是專門定做的。班裏隻剩下最後一個空位,也好像是專門為我預留的。沈老師見還我拎著被子,就叫旁邊一個男生過來。“梁斌,你來幫錢閬把被子放好。”

梁斌過來了。他跟我差不多高,穿著流行的草綠色軍裝樣式上衣和褲子,腳下一雙草綠色解放膠底鞋。臉盤寬寬的,眼睛大大的,臉色黑裏透紅。“沈老師,又來新同學啦啊。”他說話有點咬舌。說著話,他接過我手裏的被子。被子是折疊好的,用根繩捆紮成豆腐塊的樣子。梁斌拎著我的被子走到教室前麵。我的視線跟著他,講台的內側,已經碼起高高的一堆被子。他跟第一排的同學說話,他們把桌麵堆積如山的課本、試卷、練習冊等挪到一邊,然後梁斌站在第一排同學的桌子上,踮著腳,剛剛夠得著,把我的被子放在那一堆被子的最上麵。

於是,梁斌就成了我的朋友。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給講了許多學校的事情。我說沈老師沒有跟我說宿舍的事情,那我晚上要在哪裏睡覺啊?梁斌說,除了家住在學校附近的,差不多所有的同學都住校。學校雖然每年能考出五六十名大學生,可條件實在太差。女生們住宿舍,男生們睡教室。晚上9點鍾,下晚自習,女生們前腳剛走出教室,後腳男生們一擁而上搬課桌。四張桌子就夠兩個人睡覺。我問你有多餘的桌子嗎?他說沒有。他跟一位姓沈的同學擠四張桌。他說要不你今天回家帶一個竹排子來,這樣我們三個人才能擠得下。我說好。

下午第三節,馬上就要下課了,我盯著花花綠綠的被子發呆。今天沒地方睡覺,放學後,隻能回家啦。

文家祠中學離我們家比較遠:走小路12公裏,走公路26公裏。走小路,聽說必須要從天橋上通過。我還聽說,那橋最高處有十幾層樓高。其實天橋根本就是一個渡槽。在新灣小學附近,我見過小號的渡槽,那個高度就讓我膽戰心驚。修建渡槽的本意並不是為了方便人通行,是要將水渠騰空架起,橫跨溝壑或河流。表哥說,很多人不敢從天橋上過,槽筒上一半懸空,另一半鋪著水泥板。水泥板還不平穩,踩上去會咣當咣當地響。我還帶著自行車,更不敢走。我決定不走小路,走公路。

跟隨著放學的人流和自行車流,我騎自行車從學校出來,二十分鍾後,就看到通往天橋的那個小路口。我心裏也僅僅是小小地猶豫一下,便飛車而過。我現在已經走出童年的視野之外。如果我願意,可以天天在童年看到的仙境中穿行。剛剛,我放棄了那個機會。童年,已經被我甩在身後,仙境也失去了魔力,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通過中招考試,考上高中。

離中招考試還有三個月零二十二天。三個多月的時間,我這烏雞能變成鳳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