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三翻著筆記本,口中嘖嘖讚歎道,這是一個多麼有抱負的雞呀。可是,想起自己的困境,王小三又不由自主地發起了牢騷,這下子你是脫貧了,可我怎麼辦呀,你就是隻給我留下顆夜明珠也好啊,王小三無力地坐在沙發上,獨自歎息。
這時,門咚咚地響了。王小三打了個激淩,立即起身去開門。來人是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鼻青臉腫的,他十分詫異地望著王小三說道,怎麼,你是個男的?王小三問道,你找誰?中年人說,我要我要,我要*。王小三擺了擺手說,那你進來吧。中年人進了屋,遍尋女人不著,於是再次提醒王小三,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女的呢?王小三說,出去了,你先坐會兒。中年人無奈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著臉。
王小三問,現在才淩晨三點多,你怎麼這時候跑出來*。
中年人哭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在臉上。王小三看他那個熊樣,不得不關心地問一句,你這是怎麼啦,被誰打成這樣?中年人用手掌擦著眼淚說,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我要*。王小三看這人火氣不小,心想,嫖就嫖是了,怎麼跟喊口號似地。
中年人情緒穩定之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王小三娓娓道來。今天晚上,我跟老婆zuo愛,老婆越做心越煩,她終於忍受不了,爬起來二話沒說,朝我臉上打了一記直拳,我一下子飛出了三丈遠,頭咣啷一聲碰到牆上,昏了過去。我依稀聽見老婆說,真是個沒用的東西。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老婆正把一個精壯的男人壓在身子底下,我朝老婆大喊一聲,我要*,就跑出來了。
王小三說,於是就到這裏了。中年人點了點頭說,是的。王小三說,你身上帶錢了沒?中年人說,帶了五十塊。王小三說,好象錢不夠呀,我真想給你支援點。中年人說,那你就支援點呀。王小三說,可是我也沒錢,兄弟,我們一起走吧,我在這裏等半個晚上了,這個女人也沒回來,也許她永遠都不回來子。
中年人起身和王小三一起走了出去,在街口他們分手的時候,王小三握著中年人的手真誠地說,我支持你,兄弟。中年人熱淚滿眶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們在黎明前的黑暗裏分道揚鑣。
他倆剛走了不久,豹哥領著一群人風塵仆仆地趕到了,他們把房子搜了個底朝天,可是一無所獲。眾人在豹哥麵前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豹哥說:都抬起頭。眾人於是齊刷刷地抬起頭。豹哥說,笑一個。眾人立即裂嘴而笑。豹哥用手指點著數了數,一共十三個人,個個蓬頭垢麵,滿嘴臭氣。豹哥依次走過去,啪啪地在每個人的臉上啐了一口濃痰,怒氣衝天地說,他媽個巴子的,工作再忙,也得講究個人衛生呀。
王小三饑腸轆轆地邁步在商業街,許多很富有的人從他麵前匆匆而過,盡管他們的口袋裏和皮包裏裝滿了錢,可是他們不是用手按緊口袋,就是用胳膊夾緊皮包,每一塊錢都捂得嚴嚴嚴實實的。王小三從街頭尋到街尾,從街尾尋到街頭,還是沒有撿到一分錢。王小三不由恨恨地說,他奶奶的,都說這兒是黃金地段,我連個毛也沒找到,什麼黃金地段,我看純粹是蒙人。
王小三找了個椅子坐下頎賞著路兩邊高大的廣告牌,隻見廣告牌上畫了各式各樣的男人和女人,都穿得人模狗樣的,麵帶微笑。其中一個廣告牌上站著的是一個少女,看樣子不會超過二十歲,是個團臉,戴一個黑邊眼鏡,渾身上下一般粗,雙手捧一臉盆,嘴角邊上有一行漢字,寫的是;用如花牌臉盆洗臉,越洗越白。
王小三心中不服,這純粹是放屁嘛,哪有這樣做廣告的,要是這臉盆真這麼好使,非洲兄弟們早就一哄而搶了。
一個瘦高個兒,年紀輕輕的,二十歲的樣子,挨著王小三坐下。王小三以為他是城裏人,堅決不開口和他說話。瘦高個兒說,我也是農村的,在這兒上大學,上個月剛畢業,現在正四處投簡曆找工作呢。
王小三聽他這麼一說,心裏釋然,問道,你學什麼的呢?瘦高個兒說,廣告。王小三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隻見他皮膚黝黑,一嘴黃牙。
現在工作不好找。瘦高個說,大學生太多了,我還是個專科,找工作太難了,每個崗位都有一百多人去應聘,我頭裏把簡曆遞上,人家後頭就順手丟進廢紙簍裏,看都不看一眼。
王小三點了點頭,那你現在住哪?
瘦高個說,我在郊區租了個房子。
王小三問,既然找不到工作,為啥不回去?
瘦高個傷感地說;回農村更找不到工作了,再說上大學花了那麼多錢,現在兩手空空的回去,不但家裏人沒麵子,自己也抬不起頭來,隻要不回去,村裏人還以為你在外麵混得好樣的呢,你不知道,農村人說樸實也很樸實,說勢利也很勢利的,我相信每個村裏都有一批長舌婦,專門傳播流言蜚語。
王小三說,我深有體會,我也是農村的嘛。瘦高個兩眼發直陷入沉思中。
王小三忽然想起了什麼,指著對麵那個廣告牌說,你看,那個傻妞抱著臉盆,你覺得這個廣告做得好不?
瘦高個說,你可不要輕看了這女孩,她可是個大明星呀。
王小三不解地問,她?大明星,怎麼可能呢,她長得這麼醜,說句狂妄的話,她想做俺媳婦,俺還不願意哩。
瘦高個說,雖說她剛出道不久,現在已紅遍大江南北,人氣很旺呀,她做這個廣告,少不了50萬元。
王小三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醜妞,一個,一個廣告,掙50萬元。
王小三用拳頭擂著大腿,一迭連聲地說,我操,我操,我操,這麼醜的人,這麼醜的人,掙這麼多錢,對了,你這個大學生要是找到工作,一月能掙多少?
瘦高個臉紅紅地說,七、八百塊。
王小三問,那這醜妞啥學曆?
瘦高個說,初中沒畢業。
王小三說,初中沒畢業,咋這麼牛逼近呢?
瘦高個說,人家有名氣嘛,現在這社會隻要有名氣,就能掙大錢。
王小三說,我跟你說,兄弟,俺村王普發的三閨女比這醜妞漂亮一萬倍不止,現在還得天天在地裏幹農活,她要是有了名氣,是不是也能拍廣告,掙大錢?
瘦高個說,當然,不過出名可是件非常非常難的事情。
王小三說,再難的事,也是人做的,你給俺說說。
瘦高個眨了眨狡黠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女孩,如果你喜歡她,我勸你千萬別讓她出名。
王小三歪了歪嘴說,我喜歡她幹什麼,我隻不過是覺得她長的細皮嫩肉的,整日在地裏受太陽的曝曬,有點可憐她罷了。
瘦高個說,依我看,女孩出名比男孩出名容易百倍以上,漂亮女孩出名比醜女孩出名又要容易百倍以上。
王小三說,你快說,咋個出名法。
瘦高個問,你都知道哪些名氣大的男人?
王小三撥浪著個頭說;我知道的名氣最大的男人是俺縣的縣長羅高升先生。
瘦高個說,當官的不行,得我找個娛樂圈的名人,我給你推薦一個吧。中國當今最紅男星龍卷風,你不是要讓你村裏的那個女的出名嗎。你就去給報社報料,說你村的那個女孩跟龍卷風有染。
王小三問,什麼是有染?
瘦高個說,就是有一腿,有奸情。
王小三急出一頭汗,這不是扯淡嗎,好好一個姑娘家,平白無故說和人有奸情,她以後還怎麼做人,還不叫人用唾沫給淹死,在俺們那兒,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捂都捂不急呢,還自告奮勇地通過媒體宣傳自己偷漢子,這簡直不可思議。你的話我聽明白了,要想出名,就得先跟人通奸。
瘦高個說,對,你理解地沒錯,不過跟平常人通奸達不到出名的目的,你得跟大腕通奸才能出名。
王小三沉思了一會兒,我看用這種手段出名,不是人辦的事,寧肯累死在田裏,也別幹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瘦高個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這麼保守,落伍了,落伍了。
他倆正談的歡,一輛進口名牌轎車停在了他們麵前,一個風度翩翩、西裝革履的小夥子從裏邊鑽出來,很熱情地對瘦高個說,老同學,是你呀。瘦高個驚恐地站起身跟小夥握手閑聊。
他們正談得起勁,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將一張圓圓的大胖臉伸出車窗,不耐煩地喊了聲,寶貝,走了。
帥小夥和瘦高個握手告別,趕緊鑽進車裏,轎車徐徐地開走了。
瘦高個坐回到椅子上。王小三問,你的朋友?好象很有錢。
瘦高個說,我的大學同學。
王小三問,他怎麼混得這麼好。
瘦高個悠然地說,他傍上了富婆,每天跟著富婆到處吃喝玩樂,一年還有二十萬的收入。
王小三問,你羨慕他?
瘦高個問,你呢?
王小三說,俺不羨慕。
瘦高個說,那我也不羨慕。
說完,兩人開懷大笑,笑著,笑著,瘦高個淌下了一顆顆珍珠樣的眼淚。
瘦高個看了看手表,擦幹眼睛,抱歉地說,我得走了,兩點還有個麵試,再見。
王小三想了想,終於決定象城裏人似地說了聲,祝你成功。
瘦高個笑了笑,加入進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王小三覺得坐那兒也是無聊透頂,就起身伸了個懶腰。王小三緊了緊褲腰帶,跟個行屍走肉似的穿過了商業街,去市中心的廣場。廣場上雖說不是人山人海,可是人也跟玉米地的玉米似的,一棵挨著一棵。王小三舉著沉重的腳步,搖搖晃晃地在人群中穿梭。一個年方二十五、六歲,中等個子,臉闊眉粗,留著平頭的墩實的壯漢吸引了王小三的注意。王小三暈頭暈腦地走過去,一問才知道壯漢名叫劉行書,酷愛書法,是本市某師範大學的大三學生,此人不僅書法一流,且眉宇之間英氣逼人,極有偉人氣質,平日裏,總有那一、二十個崇拜者眾星拱月般地圍著他轉。這不,趁著星期天,他帶了十名追隨者來到廣場,據他說要親手調教調教他們。
劉行書站定,高喊一聲,集合。眾人立即排成一隊。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一番口令喊過,眾人昂首挺胸,個個站得筆直,一看就知道是下過苦功的。
劉行書吐了口濃痰,清了清嗓子,既嚴肅又溫和地講道;同誌們,可以這麼說,你們現在還隻是個男人,不是真正的男子漢,可是經過今天的訓練,我相信你們會從精神上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的。眾人熱烈鼓掌,劉行書說,別高興的太早,今天這個訓練項目是有一定難度的,你們要橫下一條心,堅決按我說的去做。
眾人齊聲喊,保證完成任務。
劉行書喊道,劉憨豹出列。
隻見一個矮墩墩的家夥往前邁出一步,穩穩當當地站在隊伍前麵。劉行書走過去扭著他的頭讓他轉過身,麵對著隊伍,劉行書拍著他的膀子和謁可親地說,憨豹同誌,給大家說說,前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
憨豹滿臉通紅,抓耳撓腮地就是不吭聲。
排頭劉軍嘻笑著說,說說嘛,別不好意思。排尾於義眨一雙芝麻大的眼睛說,快點說,別浪費大家的時間,憨豹低著頭,一言不發。
劉行書將嘴巴貼著憨豹的一隻碩大的招風耳說,沒關係,你給大家說說,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跟個小姑娘似的。憨豹小聲說,俺不好意思說。
站在一旁的王小三也忍不住了,催道,你這孩子,老大讓你說,你趕緊說嘛,咋這麼氣人。
隊伍中的老伏也煩燥地說,別在那裝傻,小心我廢了你。
憨豹扭動著,仍舊不發一言,劉行書收了笑容,一個大耳刮子扇了過去,緊接著又在憨豹的腚上踢上一腳。憨豹打了一個趔趄,立即啪地一下來了個立正。沒等劉行書踢第二腳,就開了口,我前天晚上,自己一個跑到學校東邊的那個小樹林裏,一個人嚎啕大哭,我之所以哭,是因為我暗戀咱班上的餘青青兩年了,卻至今仍無勇氣向她求愛,我為自已的懦弱感到生氣,可是我又戰勝不了自己,於是就哭了。這就是前天晚上的事,報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