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不必要的大破壞(3 / 3)

盡管在撲滅日本甲蟲的名義下發生了大破壞,盡管在伊諾卡斯城八年多時間內對十萬多英畝土地進行了化學處理,其結果看來僅僅是暫時平定了這種昆蟲,日本甲蟲還在繼續向西移動。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這個沒有效果的計劃收取費用的整個範圍,因為由伊利諾斯州的生物學家所測定的結果僅是一個最小值。假若給研究計劃提供充足的資金,而又允許全麵報道的話,那麼所揭露出來的破壞情況就會更加駭人。但是在執行計劃的八年時間內,為生物學野外研究所提供的資金僅有6000美元。與此同時,聯邦政府為控製工作花費了近735,000美元,並且州立政府還追加了幾千美元。因此,全部研究費用僅是用於化學噴撒計劃費用的一個零頭——百分之一。

中西部的噴藥計劃一直是在一種緊迫恐慌的情緒中進行的,就好象甲蟲的蔓延引起了一種極端危險的局麵,為擊退甲蟲可以不擇手段。這當然不符合實際情況,而且,如果這些忍受著化學藥物侵害的村鎮熟知日本甲蟲在美國的早期曆史的話,他們就肯定不會默許這樣幹。

東部各州的運氣好,它們在人工合成殺蟲劑發明之前就遭到了甲蟲的入侵,它們不僅避免了蟲災,而且采用了對其他生物沒有危害的手段控製住了日本甲蟲。在東部沒有任何地方象底特律和薩爾頓那樣撒藥。在東部所采用的有效方法包含著發揮自然控製作用,這些自然控製作用具有永久和環境安全的多重優越性。

在甲蟲進入美國的最初十多年時間內,甲蟲由於失去了在它的故鄉約束它增長的限製因素而迅速地發展起來。但是到了1945年,在甲蟲蔓延所及的大部分區域,它已變成一種不大重要的害蟲了。這主要是由於從遠東進口而來的寄生蟲和使甲蟲機體致命的疾病作用的結果。

在1920到1933年間,在對日本甲蟲的出生地進行了廣泛辛勤調查後,從東方國家進口了34種捕食性昆蟲和寄生性昆蟲,希望建立對日本甲蟲的天然控製。其中有五種已在美國東部定居。最有效和分布最廣的是來自朝鮮和中國的一種寄生性黃蜂。當一隻雌蜂在土壤中發現一個甲蟲幼蛆時,對幼蛆注射使其癱瘓的液體,同時將一個卵產在蛆的表皮下麵。蜂卵孵成了幼蟲,這個幼蟲就以麻痹了的甲蟲幼蛆為食,並且把它吃光。在大約25年期間,此種蜂群按照州與聯邦機構的聯合計劃被引進到東部14個州。黃蜂在這個區域已廣泛地定居下來,並且由於它們在控製甲蟲方麵起到了重要作用,所以普遍為昆蟲學家們所信任。

一種細菌性疾病發揮了更為重要的作用,這種疾病影響到甲蟲科,而日本甲蟲就屬於此科——金龜子科。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細菌——它不侵害其它類型的昆蟲,對於蚯蚓、溫血動物和植物均無害。這種疾病的孢子存在於土壤中。當孢子被覓食的甲蟲幼蛆吞食後,它們就會在幼蛆的血液裏驚人地繁殖起來,致使蟲蛆變成變態白色,因此俗稱為“牛奶病”。

1933年在新澤西發現了牛奶病,到1938年這種病已蔓延到日本甲蟲繁殖的領地。在1939年,為促使該病更快地傳播,開始執行一個控製計劃。還沒有能發現一種人工方法來增加這種致病細菌生長速度,然而卻找到了一種滿意的代替辦法;將被細菌感染的蟲蛆磨碎、幹燥,並與白土混合起來。按標準,一克土內應含有一億個孢子。在1939年—1953年期間,東部14個州大約94000英畝土地按照聯邦與州的合作計劃進行了處理;聯邦的其他區域也進行了處理;另外一些人們不熟知的、廣闊的地區也被私人組織或者個人進行了處理。到了1945年,牛奶病孢子已在康涅狄格、紐約、新澤西、特拉華和馬裏蘭州的甲蟲中大流行了。在一些實驗區域中,受感染的蟲蛆高達94%。這一擴散工作作為一個政府事業於1953年中止了,它作為一項生產被一個私人實驗室所承擔,這個私人實驗室繼續供給個人、公園俱樂部、居民協會以及其他需要控製甲蟲的人。

曾經實行此計劃的東部各區域現已靠對甲蟲的高度自然控製而高枕無憂了。這種細菌能在土壤中存活好多年,因此,這種細菌由於效力的增加和繼續被自然作用所傳播,它們已按預期目的永久地在這兒站住了腳跟。

然而,為什麼在東部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這些經驗不能在目前正狂熱地對甲蟲進行化學之戰的伊利諾斯和其他中西部各州試行呢?有人告訴我們,用牛奶病孢子進行接種“太昂貴”了,然而在四十年代東部14個州並沒有人發現這一點。而且,這一“太昂貴”的評價是根據什麼計算方法而得到的呢?顯然不是根據如同薩爾頓的噴撒計劃所造成的那種全麵毀滅的真正代價估計的。這個評價同樣未考慮這一事實——用孢子接種僅需一次就行,第一次費用也是唯一的費用。

也有人告訴我們,牛奶病孢子不能在甲蟲分布較少的區域使用,因為隻有在土壤中已經有大量甲蟲幼蛆存在的地方,牛奶病孢子才能定居。像對那些支持噴藥的聲明一樣,對這種說法也值得打個問號。已發現引起牛奶病的細菌至少可以對40種其他種類甲蟲起作用。這些甲蟲分布很廣泛,即使在日本甲蟲數量很少或完全不存在的地方,該細菌也完全可能傳播甲蟲疾病。而且,由於孢子在土壤中有長期生存的能力,它們甚至可以在蟲蛆完全不存在的情況下繼續存在,等待時機發展,如同在目前甲蟲蔓延的邊緣地區那樣。

那些不計代價而希望立即取到結果的人將毫無疑問地繼續使用化學藥物來消滅甲蟲。同樣有一些人傾心於那些名牌商品,他們願意反複操作和花錢,以便化學藥物控製昆蟲的工作長存。

另一方麵,那些願意等待一、兩個季度而獲得一個完滿結果的人將轉向牛奶病;他們將會得到一個對甲蟲的徹底控製,但這個控製將不會隨時間流逝而失效。

一個廣泛的研究計劃正在伊利諾斯州伯奧利亞的美國農業部實驗室中進行,該計劃的目的是想找出一種人工培養牛奶病細菌的方法。這將大大降低它的造價,並將促進它更廣泛地使用。經過數年工作,現在已有一些成果報道。當這個“突破”完全實現時,可能一些理智和遠景將使我們能更好地對付日本甲蟲,這些甲蟲在它們極端猖獗時一直是中西部化學控製計劃的惡夢。

像伊利諾斯州東部噴撒農藥這樣的事情提出了一個不僅是科學上的,而且也是道義上的問題。這個問題即是,任何文明是否能夠對生命發動一場無情的戰爭而不毀掉自己,同時也不失卻文明的應有尊嚴。

這些殺蟲劑不具有選擇性的毒效,即它們不能專一地殺死那種我們希望除去的一個特定種類昆蟲。每種殺蟲劑之所以被使用隻是基於一個很簡單的原因,即它是一種致死毒物。因此它就毒害了所有與之接觸的生命:一些家庭馴養的可愛的貓、農民的耕牛、田野裏的兔子和高空飛翔的雲雀。這些生物對人是沒有任何害處的。實際上,正是由於這些生物及其夥伴們的存在,才使得人類生活更為豐富多彩。然而人們卻用突然的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來酬謝它們。在薩爾頓的科學觀察者們描述了一個垂死的百靈鳥的症狀:“它側躺著,顯然已失去肌肉的協調能力,也不能飛動或站立,但它不停地拍打著它的翅膀,並緊緊收縮起它的爪子。它張著嘴,吃力地呼吸著。”更為可憐的是快要死去的田鼠默默無言的景況,它“表現出了快要死的特征,背已經彎下了,握緊的前爪抽縮在胸前……它的頭和脖子往外伸看,它的嘴裏常含有髒東西,使人們想像到這個奄奄一息的小動物曾經怎樣地啃著地麵。”

由於竟能默認對活生生的生命采取這樣使其受害的行動,作為人類,我們中間有哪一個不曾降低我們作人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