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死神的特效藥(3 / 3)

對於在田野、果園、葡萄園裏施用有機磷殺蟲劑的全體工人所造成的極度危險,已使得使用這些藥物的一些州裏設立起許多實驗室——這裏醫師們可以進行診斷,也有醫療方麵的濟助。甚至連醫生們自己也會處在某些危險之中,除非在處理中毒患者時戴上橡皮手套。洗衣婦洗濯惠者的衣物也同樣會有危險——這些衣物上可能吸附有足以傷害她的對硫磷。

馬拉硫磷是另一種有機磷酸酯,差不多與DDT一樣為公眾所熟悉;它被園藝工廣泛地應用著,還普遍地用於家戶滅蟲、噴射蚊蟲方麵,以及對昆蟲進行總殲滅,如:佛羅裏達州的一些社區用來噴打近百萬英畝的土地,以消滅一種地中海果蠅。馬拉硫磷被認為是此類藥物中毒性最小的了;許多人也就臆斷他們可以隨意使用且無傷害之憂了。商業廣告也在鼓勵這種令人寬慰的態度。

聲稱馬拉硫磷的“安全性”是基於相當危險的依據的,盡管直到這種藥物已應用數年之後(往往有這種事)才發現了這一點。馬拉硫磷之“安全”僅是因為哺乳動物之肝髒——具有非凡保護力的器官——使得它揮對地無害罷了。其解毒作用是由肝髒的一種酶來完成的。然而,如果有什麼東西毀壞了這樣的酶或者幹擾了它的活動,那麼,遭馬拉硫磷危害的人就要承受毒素的全力侵襲了。

對我們大家來說不幸的一點是,發生這種事的機會是屢見不鮮的。好兒午前,有一組糧藥部的科學家們發現:當把馬拉硫磷與某種別的有機磷酸酯同時施用時,嚴重的中毒現象就產生了——直到所預言的嚴重毒性的五十倍;這一預言是以兩種藥物的毒性加在一起為根據的。換言之,當這兩種藥物混合起來時,每一種化合物的致死劑量之1%,就可產生致命的效果。

這一發現導致了對其他化合作用的試驗。現在已知,通過混合的作用,毒性增大或“強化”了,許許多多對磷酸酯殺蟲劑是非常危險的。毒性的強化看來發生在一種化合物毀壞了司管解除另一化合物之毒性的肝髒酶的時候。兩種化合物雙管齊下是沒有必要的。中毒之險不僅對這周可能噴打一種蟲藥而下周另噴一種的人存在;而且對噴霧藥品的用戶也是存在的。一般的涼菜碗裏會很容易地出現兩種磷酸脂殺蟲劑的混合;這在法定的許可限量之內的殘毒會發生交互的作用。

化學藥物這種危險的相互作用的全部內容目前知道的尚少,可是這些令人驚擾的新發現總是經常性地從科學實驗室裏湧出。其中之一就是這一發現:一種磷酸酯的毒性可由第二種藥劑(它不一定是殺蟲劑)來增強。比如,用一種增塑劑可能要比另一種殺蟲劑產生更強烈的作用,而使馬拉硫磷變得更加危險。同樣,這又是因為它抑製了肝髒酶的功用——而正常情況下這種酶能把殺蟲劑之“毒牙”拔除。

在正常的人類環境中,別的化學製品怎麼樣呢?特別是醫藥物又如何呢?關於這方麵所做的僅僅是個開始;但是已經知道某些有機磷酸酯(對硫磷和馬拉硫磷)能增強某些用作肌肉鬆馳劑的醫藥之毒性,而有幾種別的磷酸酯(還是包括馬拉硫磷)顯著地增長了巴比妥酸鹽的安眠時間。

希臘神話中的女玉米荻,因一敵手奪去了她丈夫賈遜的愛情而大怒,就贈予新娘子一件具有魔力的長袍。新娘穿著這件長袍立遭暴死。這個間接致死法現在在稱為“內吸殺蟲劑”的藥物中找到了它的對應物。這些是有著非凡特質的化工藥物,這些特質被用來將植物或動物轉變為一種米荻長袍式的東西——使它們居然成了有毒的了。這樣做,其目的是:殺死那些可能與它們接觸的昆蟲,特別是當它們吮吸植物之汁液或動物之血液時。

內吸殺蟲劑(特指將藥劑吸入動植物全身的組織裏而使昆蟲等外界接觸物中毒者——譯注)世界是一個難想象的奇異世界,它超出了格林兄弟的想象力——或許與查理·亞當斯的漫畫世界極為近乎同類。它是個這樣的世界,在這裏童話中富於魅力的森林已變成了有毒的森林——這兒昆蟲嘴嚼一片樹葉或吮吸一株植物的津液就注定要死亡。它是這樣一個世界、在這裏跳蚤叮咬了狗,就會死去,因為狗的血液已被變為有毒的了;這裏昆蟲會死於它從未觸犯過的植物所散發出來的水汽;這裏蜜蜂會將有毒的花蜜帶回至蜂房裏,結果也必然釀出有毒的蜂蜜來。

昆蟲學家的關於內部自生殺蟲劑的夢幻終於得以證實了,這是在實用昆蟲學領域的工人們覺察到,他們從大自然那兒能夠領會到一點暗示:他們發現在含有硒酸鈉的土壤裏生長的麥子,曾免遭蚜蟲及紅蜘蛛的侵襲。硒,一種自然生成的元素,在世界許多地方的岩石及土壤裏均有小量的發現,這樣就成了第一種內吸殺蟲劑。

使得一種殺蟲劑成為全身毒性(內吸)藥物的是這樣一種能力——它鯤滲透到一棵植物或一個動物的全部組織內並使之有毒。這一屬性為氯化烴類的某些藥物和有機磷類的其他一些藥物所具有;這些藥物大部分是用人工合成法產生出來的,也有由一定的自然生成物所產生的。然而,在實際應用中多數內吸殺蟲藥物是從有機磷類提取出來的,因為這樣處理殘毒的問題就有點不那麼尖銳了。

內吸殺蟲藥還以別的迂回方式發生效用。此藥若施用於種子——或者浸泡或與碳混合而塗蓋一層,它們就把其效用擴展到下列植物的後代體內,且長出對蚜蟲及其他吮吸類昆蟲有毒的幼苗來。一些蔬菜如豌豆、菜豆、甜菜有時就是這樣受到保護的。外麵複有一層內吸殺蟲劑的棉籽已在加裏福尼亞州使用一段時間了;在這個州,1959年曾有二十五個農場工人在聖柔昆峽穀植棉時突然發病,由於用手拿著處理過的種子口袋所致。

在英格蘭,曾有人想知道當蜜蜂從內吸藥劑處理過的植物上采了花蜜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對此,曾在以一種叫做八甲磷的藥物處理過的地區作了調查。盡管那些植物是在其花還未成形以前噴過藥的,而後來生成的花蜜內卻含有此種毒質。結果呢,如可以預測到的一樣,這些蜂所釀之蜜也是八甲磷染汙了的。

動物的內吸毒劑的使用主要地集中在控製牛蛆方麵。牛蛆是牲畜的一種破壞性寄生蟲。為了在宿主的血液及組織裏造成殺蟲功效而又不致引起危及生命的毒性,必須十分小心才行。這個平衡關係是很微妙的,政府的獸醫先生們業已發現:頻繁的小劑量用藥也能逐漸耗盡一個動物體內的保護性酶膽堿脂酶的供應;因此,若無預先告誡的話,多加一點兒很微的劑量,便將引起中毒。

許多強有力的跡象表明,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更為密切的新天地正在開辟出來。現在,你可以給你的狗吃上一粒丸藥,據稱此藥將使得它的血被有毒而除去身上的跳蚤。在對牛畜的處理中所發現的危險情況也大概會出現在對狗的處理中。到目前,看來尚未有人提出過這樣的建議——做人的內吸殺蟲試驗;它將使得我們(體內的毒性)能致死蚊子;也許這就是下一步的工作了。

至此,這一章裏我們一直在研討對昆蟲之戰所使用的致死藥物。而我們同時進行的雜草之戰又怎樣呢?

要求得一種速效、容易的方法——以滅除不需要的草木——之願望便導致產生了一大群不斷增加著的化學藥物,它們通稱為除莠劑,或以不太正式的說法,叫做除草藥。關於這些藥物是怎樣使用及怎樣誤用的記述,將在第六章裏講到;而這裏同我們有關的問題是,這些除草劑是否是毒藥,以及它們的使用是否促成了對環境的毒染。

關於除草劑僅僅對草木植物有毒、故對動物的生命不構成什麼威脅的傳說,已得到廣泛的傳播,可惜這並非真實。這些除草劑包羅了種類繁多的化工藥物,它們除對植物有效外,對動物組織也起作用。這些藥物在對於有機體的作用上差異甚大。有些是一般性的毒藥;有些是新陳代謝的特效刺激劑,會引起體溫致命地升高;有的藥物(單獨地或與別種藥物一起)招致惡性瘤;有些則傷害生物種屬的遺傳質、引起基因(遺傳因子)的變種。這樣看來,除草劑如同殺蟲劑一樣,包括著一些十分危險的藥物;粗心地使用這些藥物——以為它們是“安全的”,就可能招致災難性的後果。

盡管出自實驗室內的川流不息的新藥物竟相爭先,而含砷化合物仍然大肆使用看,既用作殺蟲劑(如前所述),也用作除草劑,這裏它們通常以亞砷酸鈉的化學形式出現。它們的應用史是不能令人安然於懷的。作為路旁使用的噴霧劑,它們已使不知多少個農民失去了奶牛,還殺死了無數個野生動物;作為湖泊、水庫的水中除草劑,它們已使公共水域不宜飲用,甚至也不宜於遊泳了;作為施到馬鈴薯田裏以毀掉藤蔓的噴霧藥劑,它們已使得人類和非人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在英格蘭,上述後一種用途約在1951年有了發展,這是由於缺少硫酸的結果;以前是用硫酸來燒掉土豆蔓的。農業部曾認為有必要對進入噴過含砷劑的農田之危險予以警告,可是這種警告牛畜是聽不懂的,(野獸及鳥類也聽不懂——我們必須這樣假定。)有關牛畜的含砷噴劑中毒的報道單調地經常性地傳來。當通過飲用砷染汙了的水,死神也來到一位農婦頭上的時候,一家主要的英國化學公司(在1959年)停止了生產含砷噴霧劑,而且回收了已在商販手中的所供給的藥物。此後不久,農業部宣布:因為對人和牛畜的高度危險性,在亞砷酸鹽的使用方麵將予以限製。在1961年,澳大利亞政府也宣布了類似的禁令。然而,在美國卻沒有這種限令來阻止這些毒物的使用。

某些“二硝基”化合物也被用作除草劑。它們被定為美國現用的這一類型的最危險的物質之一。二硝基酚是一種強烈的代謝興奮劑。鑒於此種原因,它曾一度被用作減輕體重的藥物,可是減重的劑量與需要起中毒或藥殺作用的劑量之間的界限卻是細微的——竟如此之細微,以致在這種減重藥物最後停用之前已使幾位病人死亡,還有許多人遭受了永久性的傷害。

有一種同屬的藥物——五氯苯酚,有時稱為“五氯酚”,也是既用作殺蟲劑,也用作除草劑的,它常常被噴撒在鐵路沿線及荒蕪地區。五氯酚對於從細菌到人類這樣多種多樣的有機體的毒性是極強的。像二硝基藥物一樣,它幹擾著(往往是致命地幹擾)體內的能源,以致於受害的機體近乎(簡直是)在燒毀自己。它的可怖的毒性在加裏福尼亞州衛生局最近報告的致命慘禍中得到了具體說明。有一位油槽汽車司機,把柴油與五氯苯酚混合在一起,配製一種棉花落葉劑。當他正從油桶內汲出此濃縮藥物之際,桶栓意外地傾落了回去。他就赤手伸了進去把桶拴複至原位。盡管他當即就洗淨了手,還是得了急病,次日就死去了。

一些除草劑——諸如亞砷酸鈉或者酚類藥物——的後果大都昭然易見,而另外一些除草劑的效用卻是格外地隱伏為善的。例如,當今馳名的紅莓(一種蔓越桔)除草藥氨基三唑,被定為相對的輕毒性藥物。但是歸根結蒂它的引起甲狀腺惡性瘤的趨向,對於野生動物,恐怕也對人類都可能是大有深長意味的。

除草劑中還有一些藥物劃歸為“致變物”,或曰能夠改變基因——司遺傳之物質——的作用劑。輻射造成遺傳性影響,使得我們大大吃了一驚;那麼,對於我們在周圍環境中廣為散播的化學藥物的同樣作用,我們又怎麼能掉以輕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