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變了。
自從他蘇醒之後,他的目光便沒有了昔日的親切柔和,而是淩冽地,灼灼地,仿佛能割傷肌膚的尖銳。
海皙藍坐在楊芳的床邊,見到他眉宇間的悲戚與乖戾,心中湧起了傷懷,她想起了自己父皇的慘死,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哀將她與他此刻的靈魂連接在一起,她想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楊芳的掌心。
被她暖暖地握住,楊芳的目光柔和了幾許,他見到海皙藍琥珀色的眸子中滿是關心與傷痛,心髒不由得一緊。
格格……你果然……是對我有情的麼?
他想緊緊回握海皙藍的手,想親口向她訴說心中的愛戀,可微微一動,渾身便傳來灼熱的刺痛,喉嚨由於昨日的哭嚎也沙啞不堪。
楊芳輕輕咽了口唾液潤了潤嗓音,剛要開口,房門卻被推開,程煜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見到海皙藍與楊芳相握的手掌,程煜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他連忙低下頭,輕聲對海皙藍道:“阿哥送禮的隊伍已經到了府外,侯爵正在找你,我來喂楊芳喝藥吧。”
海皙藍低歎一聲,輕輕放開楊芳的掌心,向程煜無奈的一笑:“楊芳就麻煩程大哥了。”
驟然聽到海皙藍喚自己“程大哥”,程煜臉上顯出喜色,隨即他立刻用往日的玩笑掩飾起來:“你這小妞何時也如此知禮了。”
海皙藍淡笑著起身:“那就麻煩程大哥了,我這便要去了。”
海皙藍雖然笑著,但她眉間的憂愁仍未退散,這強顏歡笑的模樣程煜與楊芳都看得分明。
楊芳想要拉住她,卻四肢生澀僵硬;程煜雙唇微動,仿佛要阻止,卻最終沒有出口。
一個焦急,一個落寞。
兩人就這樣望著海皙藍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間。
程煜低歎了一聲,端起藥碗用調羹舀了一勺送到楊芳口邊。
楊芳怒氣衝衝地盯著他,沙啞的嗓子吐出幾個字:“你……為何不……攔住她?”
程煜沒有抬起眼瞼,隻是低聲反問:“我為何要攔住她?”
“剛才你的神情,分明是……分明是喜歡她……”
“喜歡又如何?”
“嫁給大阿哥,她顯然並不歡喜。”
“現在已經不是大阿哥,是多羅貝勒了,今日皇帝剛剛賜封。”
“多羅貝勒又怎樣?她並沒……”
程煜忽地抬起頭打斷了楊芳的話頭:“就算她並未如何喜歡多羅貝勒,那又如何?你與我的身份,哪一個是配得上她的?”
“我不管什麼身份地位,”楊芳顫巍巍的支起半個身子,瞪著程煜的目光滿是孤傲:“我現在隻想保護我所珍惜的東西,不想再被人奪走。”
“你能給予他什麼?就連她平日的吃穿用度,你都給不了。”程煜的眼神有些渙散,看著楊芳,仿佛又沒看著他,對他說的話,仿佛是對著自己所說。
楊芳昨日被踐踏的自尊心再次被程煜此言深深刺痛,他惱怒的揮手,藥碗被拍碎在地麵,藥汁濺了程煜一身。
程煜見到他的怒色,搖頭輕歎了一聲,起身道:“我再去煎一碗來。”
見程煜離開,楊芳緊要牙關忍受著疼痛緩緩起身,他想要阻攔,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嫁給他人。
腳步踉蹌地經過庭院,楊芳見到院子正中架起了琉璃看棚,棚內用貂皮和棉絮做成了雍容華貴的暖塢,暖塢上擺放著精致的檀香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