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我常去天淨山莊避暑,也不知我那小玩伴慕儀出嫁了沒有,若等會兒她瞧見我,不知是驚還是喜。
外頭的護院十分衷心稱職,死活不讓我進莊子裏頭。
“我找你們徐慕儀徐大小姐,還不快去通報!”
“都說了我們沒這號人物,你還不快滾!”年輕護院抽出刀來嚇唬我,憑你們也想攔我,我正打算耍耍鞭子硬闖進去,卻見一老頭神色匆匆地趕了出來,我細細辨認了一番,他是天淨山莊的管家,臉上有道疤,十分好認。
他揮揮手將護院趕了回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是沒認出我來,隻是舉手作揖問我:“姑娘是何人,找慕儀小姐所謂何事?”
我思索了一陣,想著是否該將身份與他挑明,驀然想起兒時我與慕儀頑皮戲馬,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管家奮不顧身接住我們,臉卻磕在了路邊的石頭上,是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疤痕,他十分衷心於徐叔叔,我自然無須隱瞞太多,何況,我仍有許多事想問他。
“我是江府二小姐,江寒。”我輕聲道。
他渾身抖了一抖,極震驚地看著我,自言自語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管家臉上的傷是當初為救我跟慕儀所致,小寒一直都記得。”我見他半信半疑,不得已道。
他焦灼地擰著眉頭又重新打量了我一遍,忽一跺腳急急拽過我,到了莊子邊不遠處的涼亭坐下,這待客之道也忒差勁了吧。
“你……你沒死?”他顫著聲兒問我,好嘛,這一上來就問我死沒死,我抽了抽嘴角,回到:“嗯,活著呢。”
“當年一事,官府也好,江湖上也好,都說江家滿門都被滅了,想不到……想不到你還活著!”說到此處,他眼中泛起一絲淚光,想來是想到他那主子徐灝了。
“當時我逃了出去,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管家,當年一事,你可知是何人所為,究竟是我江家得罪了什麼人,竟要將我們全部至於死地?”
管家沉沉歎了口氣:“既然逃出去了,你又何必回來呢!”
“此話怎講?”
“那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江老爺泉下有知也定盼你能平安度過一生,莫要趟這一趟渾水,你也無須知道太多。”
“家仇不報,活著日日煎熬。難道你忘了,徐叔叔也因此事慘死在江府,難道你們天淨山莊會坐視不理?這些年你們可查出些什麼?”我忿忿道,直直盯著他。
他不言語,又歎了幾聲,扼腕道:“天淨山莊已不複當年了。”
原來八年前徐灝慘死後,他堂弟徐洪便承了他莊主的位子,還與徐叔叔的側室攪和在了一起。徐洪不似徐灝一般俠肝義膽,從來便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當時江府一事沸沸揚揚,但江湖中卻沒有半點行凶者的消息,徐洪瞧出這背後定是有不可言說的勢力,別說是尋凶報仇了,甚至連提都不曾提過。
“太過分了!”我拍案而起,徐叔叔在世時是赫赫有名的俠客,天淨山莊在他的苦心經營下也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沒想到死得不明不白,連家都快被他弟弟敗個幹淨了。
“對了,那慕儀呢?”我問他。管家神色閃了一閃,忽朝我身後使了使眼色,對我噓了一聲,我轉身,見天淨山莊裏走出一婦人,裝扮得十分富貴,她慢悠悠走過來,斜著眼瞥了瞥我,輕蔑道:“管家,她是誰?我聽護院說是來找徐慕儀的。”
“是是是,夫人,”管家忙答,半低著身子,“她與小姐幼時在一個私塾,後來跟著家裏人搬到外地了,這次路過姑蘇便順道來瞧瞧。”
那夫人拿帕子擦了擦汗,依舊不帶正眼看我,問我:“我怎的沒印象,你叫什麼名字?”管家神情緊張起來,我勉力笑了笑,回答道:“我叫花翎。”
這婦人原是徐灝的側室,並非慕儀生母,慕儀的親生母親在她四歲時便過世了,而這繼母待她並不親厚,好在徐叔叔甚是疼愛慕儀。她嗤笑了一聲,手執團扇微微搖了一搖,說出一句叫我萬分痛心的話:“這都多少年了,還找這死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