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想好師父得知我的死訊該是個什麼表情,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歐陽慎明的劍鋒已經朝著我的心髒刺了過來,無處可躲。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那本該正中我命門的利刃卻忽然調轉了頭,擦著我的耳朵飄了過去,斬斷了我幾縷發絲,也將我蒙麵的布挑了下來。
正回神間,我忽覺腳下一輕,竟被人攔腰抱了起來,那人甚輕鬆地放倒了一片人,大氣都不帶喘的,他一係列動作幹淨漂亮,轉身帶著我幾步到了假山中的亭子頂上。我回過神抬頭看他,想瞧瞧是哪個人物救了我,他碰巧也正低頭望向我,眼中一派神色轉了幾轉,甚是詫異。
歐陽慎明不屈不撓又跟了上來,那人瞥了他一眼,嘖了一聲,夾起我又甚輕鬆地翻身過了幾個園子,竟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鹿門,這人輕功真好,怕是在我師父之上。
夜色裏瞧不清晰,不過方才借著火光,隱隱還是瞧了些許他的樣子,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黯然深邃,一派波譎雲詭。
行到一處水邊,見無人再跟著,他才將我放下,定定將我看著,月牙兒掛在山頂上,我迎著殘存的些許月光,愈發看不清他的模樣。
“為什麼救我?”我問。
“救錯了。”他答。
他的聲音清透空靈,平靜的語調,煞是好聽,我師父的聲音一貫是沉沉的,我聽著也好聽。不過,話說回來,救錯了是怎麼個意思?
我略有些不痛快,撇嘴嘟囔了一句,又猛然想起剛剛在園子裏時,仿佛是看到了葉沽繁,匆忙間瞥見他,他是一臉神傷,我不覺也有些難受。
“在想什麼?”眼前的男子淡淡地問我,朝我走近幾步,我並沒有想認真回答他,隨口說了句在想怎麼再回去殺了那歐陽慎明,他也不說話,瞧了我半響,黑燈瞎火也不知他瞧出個什麼,繼而又聽他道,“女孩子家別老打打殺殺的。”
我駭到了。
這……這……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他竟能瞧出我是個女兒家,還這麼無情揭穿了我!不行,無論如何得再撐一撐顏麵。我重重哼了一聲,特特又壓低了聲兒:“你說誰女孩子呢,我可是你花爺爺!”
砰一聲,話音未落,我被他一把拽了過去,實打實跌進他懷裏,胸前撞得生疼,我仿佛聽見他輕聲在笑。
我明白了,方才他帶著我一路,竟也吃了我一路的豆腐,我顧著逃命沒覺察,這家夥,真是可惡,本還想謝他一不小心救命之恩,可他這行徑我必須是要殺了他的。可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罷了,今日就當兩不相欠了,咳咳,才不是我打不過他認了慫。
我狠推了他一把,從他懷裏掙出來,亦不再辯駁,忿忿道:“既然你救錯了人,也不必在此多耽擱時間,還是快些回去救你該救之人罷!咱們就此別過,山水無相逢,後會亦無期!”
他又是一聲輕笑,道:“我再回去也是來不及了的,不過我的確還有旁的事情,是該與你道別了。”
我求之不得。
他忽上前一步伸手拔下我束發的簪子,我頭發頓時披散下來,這模樣該是十分狼狽,我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這會兒又旺了起來,沒忍住抬手便去打他,可他身手實在好,到最後我竟被他反身困在懷裏。
“下回見麵的時候我再把簪子還你。”他在我耳邊戲謔道,等我反應過來,他已不見了蹤影。
天,微微有些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