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悠悠遠行歸(四)(1 / 2)

雖是七月,但這深夜依舊透著涼意,我打了個寒噤,在附近尋了塊大石頭躺下,方才緊繃的弦兒才敢鬆懈,若不是平白無故冒出個人,莫名其妙將我救了出來,我這會兒應該已經死了,如今想想還後怕。

恍惚間我又想起了我的父親母親,鼻子一酸一個沒忍住掉下淚來,我抹去眼淚望著這迢迢銀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隻覺得孤獨得可怕,可複仇這條路本就注定一個人走的。想著想著,也便朦朧睡了過去,等睡醒了便去江南找師父吧。

這洛陽城是不敢進了,我沿著山路走了一會兒,路過一個村子,身無分文,隻得用手上的這劍換了身幹淨衣裳和一些散碎銀兩,農人自然是用不著劍的,我估摸著他們是看上我劍柄上的玉墜子了,那玉墜子是我跟阿蘅打賭從她那贏的,聽說是挺值錢的。是而,我又施施然沐了個浴,換回了女裝。

我想,鹿門此刻該是全力在找我,可憑你們鹿門再本事,又如何從一堆男人中尋出我來。我先前女扮男裝實在是機智,不得不對自己又不要臉地讚許幾分。

從洛陽去到江南古越之地,憑我腳程再快也得個把月,還不得活活累死,怪我考慮不周全,塞北帶回的馬兒被我落在了洛陽客棧裏,不知它吃不吃得慣中原的飯菜。不行,我得想辦法弄匹馬,師父這小氣鬼,分別時也不多給我些銀子,叫我如今這般步履維艱。

正發愁,我拐了個彎便看到前頭出現一酒家,孤零零立在這山腳下,好不顯眼。我約莫行了半日的路,已是口幹舌燥,此刻還真是大旱逢甘霖。

我疾疾小跑過去,掌櫃的見我一身村姑打扮,身上背著個軟塌塌的包袱,上下打量著將我引到個偏僻的位子,笑著道:“小娘子是跟相公吵了架,正回娘家嗎?”他這笑我看著甚猥瑣,也便隨意附和了句,順道要了兩個小菜、一碗紅燒肉和幾個饅頭。

我已經許久沒吃到紅燒肉了,這玩意在塞外可真是稀罕物。

那掌櫃的還想再與我調笑幾句,外頭忽傳來參差的勒馬聲,他忙迎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跟著進來三個彪壯的大漢,手上各提著兩把斧子,環顧一周,踱步到我身旁的空桌上坐下,神情詭異,謹慎地打量著四方。

他們這番神情叫我也不覺緊張起來,我亦悄摸著看了看這店中情景,方才顧著吃喝,這會兒才發現,這半大不小的酒家裏,差不多已坐滿了人。我唏噓,中原畢竟是中原啊,哪怕是這山林子裏,生意也是十分好啊!

師父總說我後知後覺,我原本還總反駁他,其實師父他是十分了解我。

隔壁那桌子開始絮絮議論起什麼,因無聊著等菜上來,我便凝神聽了聽他們的對話。

“大哥,你說這人真這麼難對付?”其中一人問道,為首的大漢往嘴裏塞了幾筷子牛肉,我咽了口口水,聽他回答道:“那是自然,這可是連夜出的天涯令,要曉得上一回出天涯令得是多久之前,這次怕是整個江湖都得震一震了!”

巧了,天涯令這玩意兒還真在我為數不多的常識裏頭。江湖中不管正正邪邪,各門各派之間卻也極少直接幹預彼此家事的,一般家裏頭出個什麼事,自己也就解決了,如果實在解決不了,便求助旁的關係好的門派,除非是棘手到不行,否則萬不會知會整個武林江湖的。

天涯令一旦出了,便再也收不回,同時,代價也是極大。譬如當初初泠殺了葉千北奪了芷草劍,鹿門實在奈何不了他,才不得不下了天涯令,將初泠置於整個江湖的對立,不論是誰,天涯海角,人人得而誅之,而付出的代價則是鹿門門主之位。然而許多年過去了,沒人誅了初泠,沒人拿回了芷草,可這發令者隻要活著,天涯令就永遠存在,鹿門門主的位子也永遠空著。

想不到剛回中原就碰到這樣的大事,不知道這回被整個江湖通緝的人會是誰,做了什麼窮凶極惡的事情。我不禁來了興趣,有滋有味地打算聽他們繼續談論下去。

掌櫃的正好端了紅燒肉給我,還趁機想揩一揩我的油,我不動聲色拿筷子打了他一下,他正吃痛,卻見隔壁桌其中一人衝他招了招手,那掌櫃又顛顛地小碎步過來,唯唯諾諾地問道客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