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兒女中,就數貴鳳混的好。秋為當了這個千人大廠的副廠長以後,天津的親戚也熱絡起來,貴鳳時常去直轄市走動,跟娘家人相比,她儼然像個見過世麵的。每次回娘家,她的嗓門都最高。她的嗓音本來就響亮,尖利,上了歲數,更是像刀片子在切割喉嚨。她兩個哥哥都沒出息,沒混出樣兒來,她是老小,娘從小疼她,6歲上還沒斷奶。還是嬰兒時喜柱背著她,不知怎麼的她哭了,她娘在裏屋聽見,一撩簾子出來,照著喜柱腦門劈頭蓋臉一下子。她兩個哥哥都受過苦,大哥在苦難時期輟學進了工廠,二哥三年自然災害營養不良,她卻進了體校,頓頓吃的飽;體校屬國家編製退役也算幹部,因此她總是覺得比家裏其他人優越。就連她和秋為的兒子小陽,都是前程遠大的:她早想好了,利用教育係統的人脈進一個好高中,再給他弄個體育特長加分,上個好大學,將來天津警察局的叔叔,幫他弄個天津市戶口。利用人際關係是貴鳳的特長,她也頗引以為傲,兩個哥哥枉為男人,卻活的窩囊,一輩子連個利用人際關係的機會也沒有,更別說讓別人利用了,讓別人利用,起碼說明你有用。他們處於社會的最低層,隻能看別人臉色,而有時他們居然能看自己的臉色行事,這讓貴鳳越發得了意。貴鳳知道兩個哥哥的底細,他們斷然湊不出足夠的錢來,若要找人借頭一個就得找到她,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介入這老屋房產,貴鳳早已迫不及待。
終於,他們叫上貴鳳一起來商議。貴鳳不光自己來,秋為也陪著一起。一進爹的屋子,躺椅上,沙發上,炕頭上都坐滿了人,爹娘都在,兩個哥哥也都帶著嫂子。慧寧連忙從沙發上起來,給他倆讓座,自己坐到小凳子上去。貴鳳讓了讓,也就坐下了。秋為堅持不肯,也找了個馬紮坐下。盤根說:“今天叫你們來,就是商量起樓的事,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娘都八十啦,我們什麼都帶不走,將來都是你們的。”說完喝一口濃茶。用眼角看著一屋子孩子。喜柱說:“我跟包工隊談過了,要是管他們吃住,就五萬塊錢。咱們家這麼多空房,騰2間出來就行。2個媳婦跟娘輪著給他們做飯。另外,我們廠蓋倉庫剩下一批磚和洋灰,我跟管事的說說,能便宜點包下來。白灰家裏原來就有,也不用再買。其他的穿牆走線,不是大錢。合著十萬塊錢能下來。”盤根說:“好,我跟你娘能出兩萬,別的你們看著湊。”蘭柱看看金奎,他手裏有四萬塊錢,是他平日裏從牙縫裏省出來的,要是全拿出來蓋了房子,那將來分給自己多少還沒準頭。他跟金奎商量過了,最多兩萬,另外再看今天的情形。於是他說:“我們跟爹娘一樣,出兩萬。”喜柱家底隻有三萬塊錢。他爽快的說:“我們出三萬,再跟廠裏借點,湊成四萬。現在咱們有八萬了。要是請我們管料的吃頓飯,沒準也就夠了。”貴鳳一聽沒她的事了,急忙說:“給自己蓋房子可不能偷工減料,別蓋的不結實。”慧寧心裏正在擔心,自家拿四萬實在是勉為其難,她性情沉穩,考慮周詳,偏偏喜柱好當出頭鳥,好心辦壞事。四萬這個數,是她跟喜柱商量的最高上限,沒想到喜柱一下子全抖露出來,一點餘地沒有。於是她道:“說實話讓我們掏四萬的確是困難,蓋房子最好是有多少力出多少,不借外債。不瞞大家,我們折子上滿打滿算就三萬塊錢。要是家裏人實在沒錢了,再跟廠子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貴鳳說:“我出這一萬!夠不夠?”她本來想多出,但想到現在出了錢,這錢就變成了磚瓦砌在牆上了,到時候分的是房子,可房子自己能落多少,沒人能打包票,還得著落在爹娘身上。
錢的事算是暫時解決了,接著討論樓房結構圖,喜柱是個技術員,一早就畫好了二層小樓的草圖。每層兩套公寓房,每套三間臥室加一個客廳。喜柱的打算,是將來這哥倆一人兩套。蘭柱看看,沒啥可說的。秋為突然說:“那爹娘住哪?”這一下子堵的喜柱竟無法應答。慧寧說:“四套房子呢,除了我們哥倆家,足夠爹娘住的。”秋為說:“要我說,幹脆改成每層三套,這樣爹娘跟你們住在樓上,樓下的三套可以出租,一來是住戶多回快本,二來住房的在樓下不打擾你們。”貴鳳聽了,喜不自勝,用她刀片似的嗓音高聲附和:“對,這麼著對你們哥倆也好,你們出的大頭,租的多回的多。”
最後到底是改成了每層三套。喜柱和慧寧明知道秋為的提議是為他自己打算。將來分房每家兩套,分起來好分,是個由頭。卻又心眼裏厭惡他奸詐,有話不明說,暗地裏耍滑頭。喜柱和慧寧都是老實人,背地裏說起來,隻有一個詞形容秋為,就是“精的過火。”這個家裏,就是有股子肮髒之處,每個人都各懷鬼胎,但是大麵上總要過得去。
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