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手機,撥通了那麼一個號碼,傳給百千萬裏外的小興安嶺。
“老洪,一切都快要結束了。”電話接通,他僅僅是說出這麼一句。
“這麼快?”對麵的男人似乎並沒有太過太過的震驚,雖然這一通電話來自淩晨三點,來自於這麼一個人,突如其來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覺得這一生已經夠長夠長了。”郭野說著,這漫長的一生,甚至他連回憶,都無法從頭到尾數一個清楚,這隻會讓他更加更加的疑惑,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這麼選擇,為什麼要走這麼一條路,為什麼他叫郭野槍,在這種他自己都察覺不出的煎熬中,他終於終於爆發了,因為徐饒就是他所爆發的導火線。
洪擎蒼深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徐饒怎麼樣了?”
“他可能已經死了,死在了商會的手中。”郭野這般說著,也就是這句話,無比無比的冰涼。
對麵沉默了很久很久,也許在消化著本來他不該消化的一切。
“徐饒還不能死啊,誰死都可以,你死都成,偏偏他最不該死。”洪擎蒼僅僅是說了這麼一句,聲音中似乎有著那麼幾絲怎麼都無法掩蓋的怒火在其中,也許洪擎蒼是真的惱怒了。
郭野似乎能夠感同身受的理解洪擎蒼,但是他卻隻是這般說道:“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結局,我做不了主,我打這個電話,主要是告訴你,如果哪天我入了土,你到北京方十街一家麵館裏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你帶走吧,最好交給那個趙匡亂。”
“真的有這個覺悟了?”洪擎蒼問著,但是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畢竟郭野不是一個喜歡隨隨便便的說,既然這般說了,說明郭野已經踏上了一去不複返的東西。
“我隻是想做我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我終究還是逃不過這萬丈紅塵,我終究還是死在了這千秋大業,估摸著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沒有死在那個與時代碰撞的年代,所以我隻能被遺忘,沒有人會記得在這麼一座城市,在這些編湊出來的時代之中,有一個男人叫郭野,有一個男人叫郭野槍。”郭野說的很傷感很傷感,至於什麼如此傷感,無疑這是最殘酷的東西。世界上有兩種死亡方式,一種是生理上的死亡,在誰都無法想象的絕境,郭野體會過一次,另一種被遺忘的方式,他同樣已經徹徹底底的體會了一次,所以對他來說,已經真的毫無畏懼了。
也許是對於郭野這一席話觸動了,洪擎蒼沉默良久良久說道:“那麼郭野,後會有期了。”
“後會有期。”郭野回答道,兩人同時掛掉了電話,也許這會是兩人最後最後的牽連,盡管是何等的感慨良多,盡管是何等的淒涼,兩人都沒有讓對方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軟弱,或許脊梁早已經被這超乎所以的東西所壓彎折斷,但是他們何曾畏懼過任何,一直坦然麵對著。
北京,下雪了。
飄飄零零的雪,一杆槍慢慢隱入了這偌大而又輝煌的城市之中。
曾幾何時,這一杆槍行走在這一座城市,雪花落到他還算稚嫩的臉上,他抬起頭,觸摸著這冰涼的雪花,突然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