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日一年”——在台灣最後的日子 二、 “智星”的隕落(3 / 3)

我永遠不會忘記,四十年前為父親研墨、拉紙、伺候寫字的那段時間,雖說我得把他寫的甲骨文倒著看,依然覺得每個字都好美,每一筆都好讚!尤其是,父親每次寫字時那種樂在其中的樣子,更叫

我陶醉不巳,夢想著:不知要六十九華誕歡宴時全家留影。到何日也能夠寫一張甲骨文條幅,把這麼優美的中國文字代代相傳下去,將甲骨文深植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裏。

父親:您曾經告訴我:“為了徹底研究甲骨文,便不得不進而研究天文、曆法、曆史、文字、金石及考古等等,人家說你爸爸是考古家、文學家和藝術家,說穿了,也應該是不得順理成章地去觸類旁通與精益求精,否則怎能講達於豁然貫通之至境!”您說起來好像就是那麼簡單和那麼容易,有的人卻是枉費了畢生心力,也悟不出個道理,到頭來還是糊塗了一輩子!您能思、能言、能行,您有卓絕的精神與過人的智力,一個可作四個人的事,在抗日戰爭那樣的大時代裏,您還能寫成七十萬字的那一套合情、合理又合天的《殷曆譜》,真教當時的學人個個佩服。隻是您走得太急,臨走時還有許多的構想深藏在您的心底!你說過想把《平廬影譜》繼續編下去,再寫一本自傳,要把您一生努力奮鬥的經驗,作為後學學子的典範!您更想把我中華民族的信史繼續向前推去,不僅是殷商,而且要到夏禹!您經曆過清末、民初、北伐、抗戰,帶著曆史語言研究所播遷到台灣。您曾赴美國、韓國、日本、菲律賓、香港及新加坡講學,榮獲香港大學及韓國榮譽“教授”和“博士”學位,更是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您的學識領域實在廣闊,學術論著也真夠多種,您就是一部那個時代學人苦學成功的奮鬥史!不是您不該那麼早遠去,是我們無緣再得到您更多的賜予!

父親:我好羨慕您是一個具有科學頭腦與文學氣質的人!一個幽默風趣和多才多藝的人!您那種居功不矜、恃才不傲、惠及人而不望報、光明的心地、淳厚的德性、平實的處世態度,不僅為親友們所稱道,更是孩兒們永遠追求的董作賓和三子董敏、五子董武目標!您對子女的教導,是身教重於方教,您信守“一日一生”的幹勁來教導我們,好好把握著每一天去努力讀書、用心作事和誠懇做人,要把我們培養成像您一樣的好學不倦和樂在其中的心情,更要我們兄友弟恭、敬長尊親、敦鄰睦裏、和氣待人。我同敏弟更以“不累不睡、不醒不起”來發揮您那“一日一生”的精神和得到最大、最多的成績。今後,我更要信守“得福、惜福、造福、自求多福、為人造福、能助他時便助他”和“隨緣、惜緣、結緣、自求良緣、廣結善緣、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兩句禪語,期能進達於“福緣無盡”的最高境地。

董玉京還借用的流行的《母親:你在何方?》歌曲改成自己的歌《父親:你在哪裏?》,“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地吟唱,“直到淚濕枕巾,泣不成聲”:

噙著淚尋來尋去黃泉地,

為什麼還是不能見到您。

父親啊我要問您:此時此刻您在哪裏?

中風它奪走了您的生命,

使我們無比哀痛。

父親啊我要問您:四處淒涼您在哪裏?

明知那黃泉路遠,

我依然徹夜癡盼。

我的父親啊,

盼望您,盼望您,盼您入夢來。

往日的笑語身影漸依稀。

父親的恩情永遠不忘記。

父親啊我真想您,

恨不能夠時光倒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