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孩子董敏的降臨更增加了生活的樂趣,甚至於還爆發了多場激烈的“學術爭論”。董敏四個多月的時候,請了一位保姆幫助照看。保姆是揚州人,說話不大好懂,還愛咕咕噥噥地自言自語,但卻有一點“文學”天才,常常曼聲長吟哼著兒歌哄敏兒睡覺:
寶寶乖,睡覺乖。寶寶乖,乖上街。爸爸吃,饅頭揣。
開始董作賓夫婦都聽不懂,常常爭論保姆唱的歌詞是什麼,後來妻子多方打探“原創人”才弄明白了歌詞的意義。當爸爸的聽了笑了起來,說:“當爸爸真不容易呀,為了小敏的睡覺,我每天不知要吃多少‘毛頭菜’啊,究竟是什麼東西也不清楚,隻好吃了。”原來揚州人將“饅”讀成了“毛”,將“揣”讀成了“菜”。
受保姆的啟發,熊海平也開始用兒歌“訓導”敏兒。她是在河南沈丘老娘(沈丘方言外婆)家長大的,自然用的是沈丘的兒歌。一天晚上她哄敏兒睡覺,輕輕地唱著一首兒歌:
月老娘,黃巴巴。爹織布,娘紡花。小毛孩,要吃媽(乳),拿起刀來割給他,掛你脖裏去吃吧!
董作賓在一旁聽了忙說:“不好,不好,這還了得!不如用我們老家的。”說完拖著長腔用濃重的南陽方言一字一句地唱了起來:
拍拍頭,拍拍腳(南陽方言讀覺),拍的小娃瞌睡多!
拍頭拍屁股,拍的娃娃睡模糊。拍頭拍的腦,拍的娃娃睡著了!海平不好意思地笑了,拍著孩子說:“爸爸的好,爸爸的好,就用爸爸的。”後來她回憶道:這首歌謠“據說是‘爸爸’的祖上傳授,家學淵源,由爺爺口授,流傳下來的河南溫縣兒歌,其中的‘額頭’稱‘的腦’,還保存著溫縣的方言哪”。
一次,海平喂敏兒羊乳,羊乳還燙,孩子急著要吃,於是就唱起了冷冷歌:
冷冷,冷冷,小狗小狗等等!
熱熱,熱熱,小狗小狗歇歇!
爸爸又不願了,在一旁提出了抗議:“不好,不好,怎麼能叫孩子小狗呢!不如我們南陽的懇切:飯冷冷,敏娃等等!飯熱熱,敏娃歇歇!”這回妻子不買賬了,馬上反駁說:“我說南陽的反不如沈丘的好。直呼兒童的名子,多麼呆板,叫他小狗,不但好玩,也表示親愛之意。你沒有聽說過‘打是親,罵是愛’嘛!”妻子顯然占了上風,流傳下來的還是“小狗”多。
不久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破壞了董作賓的研究工作,也破壞了他的幸福家庭。由於長期輾轉遷徙不穩定的生活,也由於後來孩子們的相繼降臨負擔加重,熊海平除在四川李莊中央研究院子弟小學教過一段書外,就沒有再參加過工作。這位受過新式教育,董作賓、熊海平和在京的子女留影
有著新思想、新知識的新型女性,為了董作賓的事業同樣也做出了犧牲。
熊海平育有三男兩女五個子女,董作賓為他們取名同樣也有特定含義。董敏,敏字一半是海,另一半是古彥字的上部分;董萍的意亦父母各一半;董興生於“七七”事變的1937年,意為希望國家強盛,民族振興;董武生於抗戰時期,要加強武備,抗擊日寇;董乙之乙意喻已,有結束之意,五男五女十個孩子也不少該停止了。
董作賓對十個子女都疼愛有加,1948年舉家遷往台灣的時候,錢氏所生五個子女隻有次子董玉京隨同去了。在上個世紀50年代海峽兩岸對立嚴重的時期,他也從不掩飾對遠在大陸親人的懷念。1958年董作賓在香港大學講學,有一位畫家朋友贈送給他一幅小雞圖,上麵畫有七隻小雞。他馬上送還請朋友再加上三隻小雞,大家都不明其意,認為會破壞畫麵的完整,董作賓卻堅持說:沒關係,隻要夠十隻小雞就行了,因為我有十個孩子呀。此事雖小且看似笑話,但舐犢之情躍然在目。
對子女的教育,董作賓更是用心良苦,教他們讀書識字,教他們動手實踐。春節的時候他常和孩子們一道用竹篾子、棉紙紮成走馬燈,以啟發他們的智力;鼓勵他們努力上進,奮發有為,成為國家的有用人才。後來幾個子女都很有作為,長子董玉德畢業於北京大學生物係,先後在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任教授,是著名的生物學家。次子董玉京成為醫學家,台灣著名的心腦血管病醫生,曾是蔣介石、蔣經國父子的專門醫生,晚年從事甲骨文書法研究。三子董敏是著名的美術攝影工作者。留在大陸上的兩個女兒投奔革命,一個犧牲在延安。另一個女兒為中學教師。在台灣的其他幾個子女也都事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