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年殷墟發掘（下） 一、 殷墟發掘的擴大
１９３４年春季，董作賓主持了安陽殷墟第九次發掘，從３月９日開工，到５月底結束，共進行八十多天。參加人員有劉燿、石璋如、李景聃、祁延霈、尹煥章以及河南省政府的馮進賢等，還有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研究中國古代文明的顧理雅（H．G．Creel）博士。這次發掘分兩個階段，從開始到４月初在小屯和後岡發掘為第一階段，以後擴大了範圍主要在洹北的侯家莊南地進行發掘為第二階段。
這次在安陽董作賓首先解決了團址問題，使考古組在安陽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站，為後來的發掘特別是洹北西北岡王陵大規模的發掘奠定了基礎。原來在第四次發掘時地方政府曾劃定洹上村養壽堂為團址，但由於１９３３年春季殷墟發掘暫停，當地駐軍就乘機占據這裏。同年秋郭寶鈞主持第八次發掘時，駐軍不給騰房子，“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由縣政府出麵交涉協調，老總們仍堅持不讓，一時發掘團無處安身。縣政府無法交代，就臨時安排在城內冠帶巷。
董作賓的工作證
這次選定的團址就是上次臨時的駐地，城內西南的冠帶巷２６號。這是前清山東王姓巡撫的舊居，離工作地點較近，房子大小格局也不錯，隻是破舊些。１９２７年馮玉祥部來到安陽時，將房子充公變成縣黨部，後來也曾駐軍，縣政府也占用過。董作賓認為以此作為考古組固定駐地，首先必須弄清房子的性質是私產還是公產。房主開始時一則怕找麻煩，再則怕承擔維修費用，不肯承認房子是自己的。董作賓耐心做工作，表示研究院是租房，支付租金，還承擔維修費用。房主半信半疑，這時恰好西院鄰居李紹虞與董很熟悉，他是葬儀社的負責人，曾主持過袁世凱的葬儀事物，見聞博廣又很能幹，也算個安陽頭麵人物。李紹虞了解董作賓的意向就主動與房主說合，研究院於是與房主簽訂了租約，並請縣政府作保。這樣說明房子是私產而不是公產，軍隊便不能任意征用。
工作人員住在城內，每天坐馬車到工地，先到後岡讓主持此地發掘的劉燿、尹煥章下車，再到小屯。顧理雅獲得博士學位後，得到哈佛燕京學社獎助來中國考察，對安陽殷墟十分向往，先是來參觀，得到董作賓等人的關照，於是幹脆留下來參加發掘。一次下工坐馬車回城，顧理雅人高腿長，不便坐在車廂內就坐外麵，突然馬跟車的連接處斷開，馬走了車卻向前傾倒，將顧理雅跌下來，有驚無險幸未受傷。顧理雅回到城內急忙打電報給在美國的夫人報平安，大家和他開玩笑，既已平安，何須打電報報平安。
這次小屯的發掘集中在村北的D、 G兩區，共開坑二十八個，占地麵積三百餘平方米。發現版築基址一座，甲骨四百四十一片，其中字甲四百三十八片，字骨三片。董作賓將第四次至第九次殷墟發掘劃作第二階段，他總結這一階段的發掘說：殷墟發掘的第二個階段，大家集中精力在遺址的研究，到第九次發掘，不但糾正了漂沒淤積說的錯誤，並且已經大體知道：小屯村附近洹河一曲，是殷代從盤庚遷殷到帝辛的都邑所在，又是都邑的重心王宮所在。這二百七十三年的王宮裏麵，有以下四種遺跡：一、 宮室，卜辭中的京、亭、高等字，就是地上建築的素描，現在能夠見到的，隻是些版築基址和基址上的柱礎。從這些可以看出殷代宮室是有大規模計劃的。二、 宗廟。三、 複穴，地麵下的房屋，也就是半地穴。《詩經·大雅》所稱：“陶複陶穴”即指此類地下室而言。四、 竇窖，就是小屯常見的方井和園井。《禮記·月令》：“中秋之月，可以築城郭，穿竇穴，修囷倉。”竇同窖，都是儲存穀物之用的地下倉庫。在後岡主要目的是尋找以前發現的版築牆盡頭和清理上次發現的大墓。發掘工作由劉燿主持，尹煥章參加，共開坑三十個，占地三百零八平方米。最終把龍山文化時期版築圍牆的情況摸清楚了。這道圍繞在黑陶遺址西南的夯土，牆寬二至四米不等，長七十餘米，內有彩陶片遺存。牆上則被後來的墓葬打破。這次發掘還發現了殷代夯土小墓兩座，墓內有隨葬的觚、爵銅器組合。
對上次發現的殷代夯土大墓的清理，則使發掘組成員深感振奮，也備受啟發，認識安陽這個地方不僅是殷都所在，而且也有為殷陵所在的可能，從而拉開了洹北侯家莊西北岡殷代王陵大規模發掘的序幕。因此，自第十次發掘之後，殷墟發掘就由尋找甲骨文、探尋版築基址，轉向了發掘殷代墓葬階段。正如石璋如所說：“殷代的墓葬是這兩次發掘後岡的絕大收獲，雖然被擾亂了，雖然沒有殘遺，但是給我們以巨大的啟示和肯定的信念。認識安陽這個地方不僅是殷都所在，而且也有為殷陵所在的可能。從此便精心調查，到處尋找，洹北侯家莊西北岡殷代墓地的發現與發掘，便是這個種子的發芽。”石璋如：《河南安陽後岡的殷墓》，《六同別錄》，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1945年（四川李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