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父親在看新聞聯播,這種老式的樓房隔音效果並不好,還能聽見鄰居母親叫顧晨的聲音,然後就聽到男生拖著又長又慢的“來了—”
荏兮笑了笑,碗裏被母親夾滿了菜,耳邊響起“長身體要多吃點”的嘮叨。
她一邊想“又來了”,一邊聞著從對麵傳來的香味。顧晨又在吃紅燒魚?恩,愛吃魚的男生卻是很聰明,難道考試總比他差的原因就是不愛吃魚麼?
就在這樣滿腦子“魚魚魚”的糾結中度過了本該是享受的時間。
一牆之隔的那邊並沒有傳來熟悉的音樂聲,顧晨大概還是在寫作業,荏兮咬著筆頭想。手肘下壓著的是做了一半數學試卷。“真是傷腦筋啊!”是完全不擅長的科目。要是顧晨的話,大概就沒有什麼困難了吧?心裏突然升起這樣的想法。
夜色像油墨一樣,有星光的地方黑得有些發藍。像是一層一層渲染開的惆悵。荏兮重新拿起筆來。
溫暖的澄光之下,是筆尖劃過卷麵的“沙沙”聲。
臨近冬天,更加凜冽的風貼著窗玻璃惡作劇一般的滑過去,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每一縷聲音都清晰得是直接響在耳邊。
手機突然在抽屜裏震動起來,把荏兮嚇了一跳。她慌忙拉開抽屜,“有新信息!”
顧晨說:“出來吧。”
拉開陽台的門,男生果然隔著欄杆站著,穿著V領的家居服,頭發濕著,大概剛洗過。
“作業寫完了嗎?”他問。
“還沒有,物理很難啊!不然你的借我看下?”
“拿過來吧!”
探出手來,撐著欄杆就跳了過去。顧晨連忙扯住她的胳膊,“真是亂來!”
荏兮朝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的啦!”
寫字台上的燈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顧晨在荏兮的數學卷紙上寫著,微微躬起的身體還是擋住了一大部分光線。
好像又壯了一些的樣子,肩膀已經長得很開。
荏兮靠著牆壁蜷在顧晨的床上,隨身聽的耳機塞在耳朵裏,然後她閉起眼睛將頭抵在冰涼的牆麵。這樣的畫麵像是一個人拿著剪刀突然從中間的位置剪開,光與暗出現了裂口。
“哎,顧晨,你高中出去想報考什麼學校啊?”
專心寫字的人停了停,光線之中,他直起身體:“蘇文吧,大概。”思考之後這樣回答。
他們的這個城市,蘇文要遠比其他的大學好,或者已經不能僅僅隻是用一個“好”字來形容,那些學校看起來差的隻是“名牌”兩個字,其實之間流淌著一條湍急的河流,橫在河麵的橋又窄又滑,無數人掉下去了還想爬起來,無數人推搡著想要過去,但真正走到對岸的寥寥無幾,像是象征著英雄,隻要過去了,就能加冕為王。
“你呢?去看演唱會還差多少錢?”
“差得遠呢!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荏兮握起拳頭,眼中燃起叫做鬥誌的小火苗,全看CUP會是早就向往的。她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穿著嘻哈牛仔,唱著RAP饒舌的金發少年,也許是因為他和顧晨有相似的眉眼吧?她想。
並不知道去那個國家看那麼一場演唱會到底需要多少錢,隻是光看看地圖就覺得離她好遠好遠,大洋彼岸的另一麵,時差相隔9個小時,所以隻有盡力的積攢著零花錢,雖然知道這是杯水車薪,但心裏頭會覺得,離那個夢想越來越近。
“加油吧!小富婆!”顧晨說。
“一起加油!大才子!”
曾經有人說過,有夢想的人會很勇敢,即使那個願望離我們很遠,即使永遠實現不了,可是它能讓我們的心變得堅強。
麵對身邊沉默不語的荏兮時,顧晨也是少有的安靜下來。
兩邊是高大的牆壁,風從港口一直灌進衣服裏,冷的直打哆嗦,顧晨想,冬天大概離得不遠了吧?
還仍然記得暑假時荏兮抱著存錢罐一臉滿足的樣子,那是在她家裏,顧晨看著那個她死乞白賴要店主訂製的特大號存錢小豬,問:“你預備拿這個砸人麼?大概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