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8)(1 / 3)

坐在杜程秋對麵的助手椅上永遠不是件輕鬆的事,舒孝倫隻能靜靜地看著他一絲不苟地審閱著自己的稿子,偶爾瞄一眼那寬敞的落地窗外的天空。不等到老杜開口,這口氣是怎麼也鬆不下來的。

“這一部分很有意思。”杜程秋說,“第一次獲獎的經曆,還有反目成仇的朋友——你沒有再多挖一些東西?”

“這個嘛……”舒孝倫搖搖頭,“何教授自己說,這些事情是他本來不願意提起的,所以我想,問到這樣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你還真替他著想啊。”杜程秋笑道,“不過采訪這種東西,最好不要有點到為止的想法,我們看重的是鍥而不舍的精神。”

“但是……會不會有點八卦?”

“這取決於你怎麼寫。”杜程秋說,“寫得不好才叫八卦,寫得好那就叫深度報道。”他說著將手中的稿紙豎起,碼齊,然後擺到右手邊,舒孝倫暗暗鬆了口氣,這表示這一次他過關了。“嗯,總體上寫得不錯。”果然,杜程秋接著說,“希望你下一期還能拿出這樣的文章給我。”

“是。”舒孝倫趕緊說。

“噢,對了,”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杜程秋忽然叫住他,“還記得黃浩彬,黃副市長麼?”

“記得。怎麼?”舒孝倫轉過身。

“你下次的任務已經定了,去采訪他。”杜程秋說,“他一直說想當麵謝謝你呢,這樣正好,一舉兩得。別忘了準備!”

“是。”

走出總編室,舒孝倫的心情忽然一下變得格外輕鬆,終於可以暫時從工作的壓力中緩解出來,這一天也似乎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到了下班時間,徐佩珊忽然將電話打到了他的辦公室。

“怎麼了?快下班了還來電話?”舒孝倫說。

“隻是想告訴你,今天晚上不做飯了。”電話那頭的徐佩珊說,“我們出去吃壽司好不好?”

“好啊,怎麼忽然想到這個?”

“今天發工資了,開心一下嘛!”徐佩珊說,“就這樣,還是那家店,下班直接過來!”

舒孝倫跳下公交車,沿著人行道片刻便找到了那家壽司店,卻看見一個穿著淺棕色風衣,黑色圍巾的女孩靜靜地站在門前那棵枝葉稀疏的梧桐樹旁,這畫麵似乎瞬間勾起了他的回憶,他不由得快步走過去。

“嗨!”舒孝倫拍拍她的肩膀,“怎麼不進去等?外麵這麼冷!”

“好慢!”徐佩珊回過身。

“堵車嘛……”舒孝倫說,“你站在這兒幹嘛呢?”

“Nothing!”徐佩珊說,“找找過去的感覺——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裏吃飯,你這個遲到鬼,晚了半個小時,我又怕你找不到地方,隻好在外麵等,”她搖搖頭,“那天也夠冷的。”

“我知道。”舒孝倫笑了笑,“大二的事了吧?”

“嗯,”徐佩珊說,“我剛才沿著盲道來回走了五遍,路邊的樹是新栽的,除了這棵,馬路上的隔離墩挪了位置,連人行道的磚都換了——時間過得真快,永遠都追不上人事變遷的腳步。現在再想起大學裏的事,簡直就跟做夢一樣。”

舒孝倫笑了笑。“進去吧!”他輕輕扶著她的肩膀走進店裏。

慶幸的是店內的裝潢沒有改變,這間壽司料理亭帶著濃濃的和式居酒屋的味道,深色的木製桌椅環繞著中間的回轉壽司傳送帶,牆上掛著浮世繪,所有的入口處都垂著紫色的門簾,上麵用漢字和平假名書寫著店名;店內柔和的淺黃色燈光,優雅而舒緩,在這寒冷的冬季顯得格外溫暖;回蕩在空氣中的音樂卻是濱崎步的《moments》,流暢的pop旋律為古風的裝飾帶來一抹現代感,但舒孝倫卻覺得,播放一點三味線會更有情調。

鮮貝壽司,鯛魚刺身,烤鰻魚飯,天麩羅,炸蝦,味增湯,還有燒酒,徐佩珊點的幾乎是和三年前第一次來時一模一樣的菜式,大概正如她自己所說,有些味道需要反複去記憶。

“稿子過關了?”徐佩珊問道。

“嗯。”

“難怪看起來心情不錯——那個故事是不是很受老杜好評?”徐佩珊喝了一口茶,“不過嘛,我今天倒是聽了另一個版本,到底哪一個更接近真實呢?”

“唔?”舒孝倫抬起頭,“你從哪兒聽的?”

“還記得蔡迎禮麼?”徐佩珊說,“那天在墓園見到的那個美國回來的自稱是葉帆和何鏞大學時好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