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地說,在我的頭腦中充滿了最醜惡和卑劣的念頭,到現在為止,我的生活是一團肮髒的亂泥------因為我的卑鄙和墮落已經淪落到了最底層。我在道德上已經滅亡了,我的生活毫無意義,充滿著徒勞無益的事情------
——維特根斯坦
人和獸的距離其實近的隻有一步。
——題記
開 篇
回憶總是在不知不覺間進行的。不知為什麼,我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在幻覺中。尤其是近一段時期以來,我的感覺總是恍恍惚惚,似乎所有的日子一直過得不太真實。
一直等到開始這部小說的寫作時,我的頭腦裏還是一片空白,或者說是一團混亂。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進行描述,我的朋友曾經給我講述過那樣的一種生活——有一個正直、無私、追求上進的熱血青年;曾經對生活充滿了美好的希望和憧憬。然而,在齷齪的現實麵前,卻無法抗拒虛榮與物質的誘惑,最終沉淪了。而在命運的旋渦裏,他也曾經隨波逐流、也曾經抗拒掙紮,曾有過一段悲微、無奈和屈辱的日子,也曾有過一段荒唐、卑劣和無恥的經曆------如今,透過時光的帷幔,他醒悟地看到,那曾經是一段多麼肮髒、罪孽、投機和下流的歲月嗬!心靈被金錢所玷汙,人性為權力而扭曲。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在通往仕途的道路上所出演的一幕幕卑鄙、醜惡的活劇;他仿佛又聽到了被冷酷的強權無情玩弄的女人所發出的一聲聲悲淒地哭泣和**------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他感到了羞慚——為了他,也為了與他有著相同經曆但卻悔不知返的人!
那麼,我還是從他第一次的命運轉機開始寫起吧——
正 篇[1]
1978年的秋天。悶熱的雨季已經過去,天氣則顯得有些煩躁與冗長。
這個時候,林子平已經在雙河公社上河大隊參加了兩年的生產勞動。可以說,在農村的這個廣闊天地裏,林子平已經鍛煉成了一名又紅又專的人民公社的社員。當時,林子平還兼任著大隊青年團的副團書,隔三差五的糾集一群小青年在晚上開開會、學習學習政治什麼的。那時侯剛剛粉碎了***,全國各地的政治氣氛很濃烈,盡管人們的肚子還不能夠完全吃飽,但政治熱情卻依舊十分高漲。而做為一個農村的團支部,他們的學習其實也很簡單,不過是領著大夥兒念一念報紙上的時令文章,然後,布置大夥兒寫幾篇學習心得,貼在大隊牆上的黑板報欄裏,好等著讓上麵下來的工作組檢查指導。現在回想起來,林子平覺得這些事情還真是怪有趣的。但當時,卻覺得沒有多少意義,總感到每天和這些空泛的政治文章打交道,不像是一個農民治家過日子的來派,反倒有些拿腔拿勢唱戲的架勢兒。林一平每天都在琢磨如何擺脫這種生活。身邊的朋友上學的上學,當兵的當兵,就連上學時成績最次的張大頭也接替父親去了縣城裏的機械廠當了工人。林一平感覺到了一種無奈。
那一年的秋天似乎來得早了些。剛剛過完了八月十五中秋節,緊接著便是收秋種麥的大好時機了。地裏的秋莊稼才開始收割,大隊已早早地用葦席在地頭上搭起了指揮棚,紅旗忽喇喇很高揚地飄著,高音大喇叭裏也不停地播放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革命歌聲多麼嘹亮------等一類時下流行的歌曲,有時侯也插播一些諸如象[龍江頌]、[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一類的樣板戲。不過,當時林子平最愛聽得還是豫劇[朝陽溝]裏拴寶和銀環的一些唱段,這大概附和林子平她們這些回鄉知青的一些心態吧,聽了後覺得既親切又鼓舞人的幹勁兒。真過癮!
這天傍晚,林子平剛從地裏回來,正坐在院子裏的石階上磕鞋子裏的土,一邊磕一邊想象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繁重的體力勞動已經使他變得麻木,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想象還能幹些什麼。忽然,他看到蘭記表叔來走進了門裏。蘭記表叔那時候在公社裏是一個管宣傳的幹部,在林子平的印象裏是一個有著大本事的人,一般情況下很少會來他家的。林子平急忙穿上鞋把蘭記表叔讓進了屋裏。
象普通的農家一樣,林子平的家裏也很簡陋。四周的土坯牆都已經被煙火熏染得黑乎乎的,隻有一張毛主席的畫像是過年時買來的,還稍顯一些新,別的東西則烏糟糟的蒙上了一層鐵鏽色。外間的廚屋裏,林子平的父親正蹲在灶台前燒火,母親正在灶台邊把一塊一塊的紅薯往大鐵鍋裏擺。林子平他們那個地方緊靠大沙河,鹽堿沙地較多,大都不長別的,卻盛產大塊大塊的紅薯。所以一到冬季,紅薯便成了他們的主食。
蘭記表叔給林子平的母親打了聲招呼,便進了裏屋林子平睡覺的房間。林子平緊隨著表叔的腳跟進了屋裏,還未等屁股在炕沿上坐穩,表叔便急急忙忙地對林子平說:“子平,叔這裏有個好事要和你商量商量。”樣子顯得有點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