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四話 琉璃(2 / 2)

“這位大人,妾身對您深厚的造詣敬慕不已,明日起我等定當親赴您的學堂!”見此劇落幕,春夫人立即起身挪近了佑少納言意欲交好,其他女中也紛紛效仿,將舞台圍得水泄不通。“眾位,稍安勿躁。其實此劇實為一般,真正精彩的劇本是在下幼年時與親王殿下及遣風局大人曾經合作過的一幕「輝夜姬物語」。隻是,不知遣風局大人意下如何…”果然,佑少納言狡猾地將眼下欲罷不能之況交予了席側的瞳。言出於此,見有幸一睹八條宮親王的風姿女中們自是按耐不住,惹得瞳不得不應允著倥傯以退。佑少納言見況,得意地牽起那抹深邃的梨渦。如此一來,這場格調高雅的淨琉璃劇也算到了高潮。此時,將軍大人也丟下了手中撫弄著的三味線,一副左右尋思的模樣…

無奈之下,瞳索性帶上綾衣一路自若地回到長局攫取人形。再次打開那隻花梨木箱,熟悉的熏香又沁人而來。心中除了暗自慶幸得到八條宮親王的那封猶如一場及時雨的信箋,又不由憶地起昨晚的一幕,當順利拉開下層的深屜時,躍入眼簾的竟是三個精美人形!

其中之一是位外形俊朗的男子人形,一襲深紫色三重直衣上鑲著十六瓣八重表的菊紋「6」,背後遒勁的墨跡草草書著‘熙仁’二字,明眼人一睹這家紋,服飾便知此乃天皇陛下的人形。一側伴著的是位貌若玉嬈的女子,垂目長發伴著十二單五重衣,輕盈的身姿飄飄欲仙,大概非宮娥仙姬莫屬,背後略顯稚嫩的墨跡顯然是‘千夏’二字。而另一側是位白發蒼蒼的布衣老者,手握鋤刀,麵目慈祥,背後歪七扭八地書著‘佑真’二字。如此一來,這些年份久矣卻留存如新的人形及其背後的墨跡,無疑令她對這三人的年歲及其後之事胸有成竹。

回想至此,正欲收拾了人形返回桃花樂堂,頓覺身後一陣殺氣,來不及躲閃便被一冒然闖入的黑影驚懵。

霎時,敷外的綾衣席地側臥,一個翻身雙臂交握著擋在了自己麵前。那黑影也一驚,不曾想小小的女侍竟是有些身手的。這才看清了此人從頭至腳一身漆黑,與適才台上的人形操縱師扮相類似,此刻卻手握脅差,直逼己方。隨即大吼:“大膽莽夫,竟敢偷襲!”那人未曾料想此時的瞳竟穩如泰山,也怕驚動了四座,便稍事遲疑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那人朝著擋在瞳身前的綾衣揮出致命一刀時,綾衣早已抬腳飛踢了過去,那人隻好猛地扭身避過,一個趔趄跌出了屋敷,呆怔之後倉皇而逃。見綾衣並未追出,而是默契地回身守在一旁,瞳也終於放下了佯裝鎮定之態,臉色煞白而無以言表。心中不由慶幸將軍大人賜了她一個身手如此的女侍,方才保了周全。

待趕到桃花樂堂,女眷們仍舊無法平息那份悸動,望穿秋水般地候著。席間不乏果品點心,還不時洋溢出一股馥鬱的青梅酒香。一首即興奏起的樂曲又忽而響起,那曲境蒼涼遼闊,空靈幽靜。這一向,竟教人忘了方才的險惡,心中不由揣測起奏曲的必是才華橫溢,心境寬廣之人。

朝露未晞,流雲漓彩啊。

注釋:

[1]陸奧紙:產自日本陸奧地區,隻有貴族才能使用的和紙。

[2]輝夜姬:乃「竹取物語」中由竹取翁讚岐造麿在竹中拾到的嬰兒,數年間長成貌若天仙的女子,追求者遍布天下。隻因她月宮天女的身份,遂將天皇拒之門外。待到飛天之時,天皇便在不死山焚燒了寄予她的無限思念。

[3]義太夫:淨琉璃劇中的義太夫非吉原太夫,不僅要演出所有偶人的聲音,還要承擔從劇本到歌藝的編寫。

[4]人形:偶人。

[5]牛若丸:平安時代的傳奇英雄-源義經的乳名。

[6]十六瓣八重表菊紋:天皇家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