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言下之意,乃乳母阿初所為?”將軍大人頓覺分析有理,“那為何當時問話,春卻啞口無言,形同默認?”
“在下不敢妄言。那日於二之丸禦殿有股莫名沁人的香氣,使得眾人心智迷惘,思維滯怠不可言。幸得在下受邀於奈奈夫人,早早脫身。想來,春夫人思維混亂,一時答不出原委也因如此。”小心翼翼地輕聲道出,見將軍大人驚愕之至,遲疑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換而言之,這恐怕是場一箭雙雕的陰謀!”
此時,綾衣行至,輕俯耳語之後,瞳厲聲相告:“揚屋那邊傳來消息,春夫人嘔吐不止,經大久保大人確診,證實其已有孕在身。”然又思慮片刻,言之,“在下鬥膽認為,隻須將此消息稍事放出,傳其早有身孕,無須多日凶手便會自動現身。”
“青子之意,果然與我類同。”將軍大人狠狠聚焦起視線,揮手命其依此而為。
果然,雲姬的頭七法式尚未結束,乳母阿初便戰戰兢兢投案自首了。一麵大聲啼哭著博人同情,一麵斥責起一位無法意料之人:“全賴奈奈夫人所為!奴家與雲姬大人幾年的恩情,怎忍心下此毒手。隻因曾為蠅頭小利被那狠毒的夫人要挾,奴家不得已才為之。她一再強調,若將嫉妒之心嫁禍於同未有孕的春夫人身上,事成之後,便可賞奴家一個職務…錦小路大人,但求大赦!”
“既知春夫人早已有孕在身,又何來嫉妒一說。無法圓謊了,便又謀起鬼主意來明哲保身,多麼陰險毒辣!”綾衣忍不住從旁指責道,瞳擺手喝停,接下而言:“隻怕你阿初明白,犯了滔天大罪定是無法自保的,便唯利是圖地維護起背後的主謀,而陷害起奈奈夫人…”
可以想象阿初鬼哭狼嚎地否認著,綿延的哭訴聲讓人煩躁不安,遂將其羈押了等候重判,又命人赴二之丸禦殿搜查起來。末了,侍衛果真從其屋內搜出夾雜在白檀熏香裏蠱惑神智的毒物,遙子夫人見狀痛恨地直要將其大卸八塊。西之丸禦殿的知風院大人聽聞春夫人身懷有孕又無辜入獄,心疼之際立即讓人將其請出,昭示了待其產後遂封禦部屋[2]。而那位可怕的乳母,因長期嗅吸麻痹神經的毒物致心態失常,被判處了毒刑。
此事至此,看似平息。其實,瞳也隱瞞了很多耐人尋味的細節。比如與大久保大人相談之後,除了從那隻暹羅貓如此熱情的表象下得出,應是受了某種刺激神經的藥物影響,而此物芳香異常,對人的作用更不消說。更有甚者發現,當遙子夫人昏厥後醒來的第一句,不是小女雲姬如何,而是自己是否有孕在身,雖然得到的答案是枉然的,但是否也觸發了對其的另一番想象。
不過,想象終究隻能當作想象,毫無憑據的情況下,大奧的表麵仍得維持著風平浪靜。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事了結之後經蒲生大人諫信提點,瞳也高挽起片桐髻,一身黑引振袖裝扮,晉升為新一任大奧禦年寄,賜官名遣風局。
“錦鳥絆兮繡於裳,女亦同雀束於籠,悲莫悲兮籠中鬥。”[3]
——青子[4],於奧之長局
注釋:
[1]禦客會釈(おきゃくあしらい)將軍駕臨大奧時的持物侍女,並負責接待將軍親族的高貴女性。此職務通常由年歲較大的女中擔任,或以為乃禦年寄引退後的隱居職。這一職務隻見諸於侍奉將軍的女中。
[2]禦部屋:禦手付產下男孩便可封此職務。
[3]華服上的繡鳥啊,遇見金絲玉縷的羈絆,將永遠飛不出衣裙。大奧內的女子啊,類同雀鳥的命運,即使再多嫵媚,也離不開牢籠,芳華遲暮也罷,香消玉殞也罷,終歸將在盛開的地方孤獨老去。即便如此,尚有更悲哀的,那便是女子之間為了一份薄幸的榮寵,相互爭鬥,你死我亡。
[4]如此署名,不知自己現下是否已與錦小路青子大人化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