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一輩子都傾盡在皇朝中的人,不過十三歲便以神童之名參與了科舉,明明還未弱冠,根據律例是不予許的,但出生名門,皇帝對他又格外的賞識,才開了後門,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十三歲便奪得頭冠的狀元郎。
為了當今皇朝辦了許多事情,疑難雜案隻要他一出手,基本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那些隻是給他練練手罷了。
都說人不能做錯一件事,隻要做錯一件事,那麼就算他作對了無數件事都會讓眾人失望成為無用之人。
弱冠以後的顧傾溫,才智還在,卻無人覺得他是聰明的。
比如他在尚書這件錯判案上的重審牽連了丞相大人,便是最不聰明的地方。
從仙鶴朝服風度翩翩才子官淪為如今的灰衣白燭著舊書的瘸秀才……
風暖兒覺得他沒有必要看書了。
顧傾溫單手執書的手一頓,另一隻手撐上了案台抵住自己的額眉之間,微微不滿的看向風暖兒:“愛好與現在的處境又有何比較?”
他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猜到了風暖兒的想法,這讓她心裏有些不好受。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不願袒露的一麵,就算現在在做著與未來生活無關的事情,卻因為心中對曾經的堅持而一直在做,自己也覺得這麼做沒用,卻還在做,用著借口……
可是顧傾溫不是在找借口,那真的是他的愛好。
風暖兒不這麼認為,她認識顧傾溫這是習慣。
揭穿別人的舊傷疤不是什麼好事,風暖兒決定用別的話題帶過去,但是用別的不認真的話題帶過去不是她的性格。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風暖兒慢慢的撐起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臉上紅撲撲的卻因為捂在毯子裏而出了一身汗,發絲濕潤,一張帶笑的臉上著實讓人看不出有幾分笑意。
接下來的話題,可能要牽扯到一些顧傾溫不想知道卻已經猜到的事實。
他放下了書,轉過身正麵對著風暖兒。
“一點。”
風暖兒挑了挑眉,隨後斂起了神色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要說的,是要做回憶的事情,這回憶慘不忍睹。
——
風家大院
距離顧家那小祖宗被離開京城已經有了三個多月。
風家後院裏,半夜時分卻神色匆忙的收拾東西。
風家上上下下幾百人,上至風老奶奶,下至風家十五房妾室剛誕下不滿一周的男嬰。
“快點收拾東西離開京城。”風老爺年過五十,他一身暗色錦衣,看著低調,實則不然拿錦衣的領口袖口繡著金線,無比富貴。
風家在京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富商,常年與官宦打交道,做的最多的也是官家的生意,棲息在京城已經三十年有餘,怎的在這種夜深時分要匆匆收拾行李要離開京城?
十三姨娘抱著自己剛剛哄著睡下的嬰兒皺著眉頭走到風肅舉的跟前,有節奏的拍著懷中的繈褓。
“老爺?真的要搬走嗎?”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稚嫩的味道,看起來也不過剛滿二十的模樣,倒是這口稚音讓風肅舉納進了後房。
風肅舉本身就因為這個決定而感到厭煩,十三姨娘那一臉不情願的模樣更是讓他惱火。
“哪輪得到你管!”
這一聲卻不是風肅舉吼的,而是他的正室。
竹氏冷著臉走了過來插在兩人中間,她一隻手攥著蠶絲手帕,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不斷起伏的胸口在表達她現在的情緒不滿。
那十三姨娘剛入門不久,被竹氏下了不少威,根本就不敢怎麼得罪她,現在有了孩子,更是小心翼翼的向老爺請辭避開。
竹氏看也不看衝忙離去的十三姨娘,上前就瞪著風肅舉。
“那顧傾溫說的可是真的?是不是因為退婚之事故意作弄咱們?”
竹氏這般說著,想起前幾日收到的信再看看風肅舉的態度,緊張到雙手握在了一起不停發抖。
風肅舉眉頭一跳:“丞相草木皆兵,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將風家從京城之中除戶對於他來說,根本不是難事。”
“這……老爺,咱們根本就沒惹到丞相,為什麼……”
竹氏一臉的著急,風肅舉雖娶了一院子的夫人,卻對她的感情不變,看到她這般害怕的模樣,不禁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竹兒莫怕,你先去看看嬋兒,這件事情莫要對她透露半個字,若是她問起……便說明日海上起風,商船必須今夜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