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穿心

醒俗

作者:三石

剛準備下班,便接到老氓的電話。老氓在電話裏說,他剛到市裏,想請我吃個飯。

老氓跟我,再加上老費,算是一塊兒打柴一塊兒摸魚的發小,當然,也一塊兒玩。初中畢業以後,我跟老費考取了小中專。那個年代,上小中專便能順理成章成為幹部。仕途上打拚了二十幾年,如今我倆都在市裏工作,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領導。而老氓當年則回家跟著父親做了小工,如今也還混得不錯,組織一支施工隊,成了個小包工頭。

老氓難得來,我不可能讓他請我,打了個電話讓人在九龍王酒店安排了一桌。想了想,又給老費掛了電話。聽說老氓來了,原本每天隻是上班下班,兩點一線,難得在外應酬的老費,竟然很給老氓的麵子,沒有絲毫猶疑便答應了過來。

九龍王,市裏數一數二的高檔酒店,豪華程度連老氓這個包工頭都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看得出來,老費也不常來,迎賓小姐鞠躬問好時,他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酒自然是好酒,菜肯定也高檔。兩杯馬尿下去,老氓說話便口無遮攔。“老三,你這官當得就是瀟灑,這麼高檔的酒店,這麼好的酒,這麼多的菜,難怪人家說你們當官的腐敗。”

我有些不高興了,拉下臉說:“老氓你別胡說,今天吃的可不是公款,我個人請你的。”我這說的是真話,確實不是公款,記在這裏,自然會有人來結賬。

老氓顯然看到我表情,說:“切,玩笑都開不起。好了,我知道是你個人請的,就算是公款,我也領兄弟你的情不是?

老費便出來打圓場:“一見麵就死掐,好吃好喝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喝酒喝酒。”

便又是觥籌交錯的。

兒時的小友相聚,確實難得,酒自然得喝暢快,但畢竟是中午,下午還得上班,總歸不能喝得太多,加之老費酒量有限,隻喝了半杯死活不肯再加了,讓我跟老氓都有些掃興。

酒雖然不到十足,肚子肯定裝飽了,起身準備離開時,才想起問老氓到市裏來辦什麼事。老氓說:“還真有點事,想找你給幫個忙。”我豪氣如雲地說:“什麼事你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都是兄弟,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老氓卻不急著開口,轉過身去對老費說:“老費,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先走,我還想跟老三再嘮會兒。下午我給你打電話,晚上換個地兒,咱兄弟接著再喝。這九龍王,我可請不起。”

老費倒也沒有計較,還說:“你不說我還不好意思說,我還真有點事,得先走。”

老費走了,我便責怪老氓說:“你也真是的,有什麼事非得背著老費,弄得人家心裏不舒服就不好了。”

老氓嘿嘿笑著:“沒辦法,這事還真不能讓老費知道。”

我問:“什麼事啊?”

老氓歎聲氣:“你不知道,最近這活可難找了,我都在家玩了差不多半年了,你路子廣熟人多,幫我跟昌萬高速那個施工隊說一下,切一段路基給我做。不用多,三五百萬的工程量就成,多了我也吃不下來。”

聽老氓說這事,我便笑了:“老氓,我記得小時候你被驢踢了腦袋,怎麼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呀?這事找我,開什麼玩笑!”

老氓沒好氣地說:“我沒開玩笑,我不找你找誰?我找市長去,他也得知道我是誰呀?”

我瞪著老氓像看一個怪物,說:“你不會不知道吧,老費就在昌萬高速項目指揮部,常務副總指揮。”

老氓淡然地說:“知道,這個我怎麼會不知道?”

我更奇怪了:“那你還把他支走?”

老氓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很堅定地說:“不行,找老費肯定不行。”

我說:“怎麼就不行了?你說怎麼不行?”

老氓嘴角抽動了一下,極為不屑地說:“老費是個清官,辦不了事。”

我想了想,感覺老氓說得有道理,卻又覺得有些不對。至於哪兒不對,我的腦子忽然空白,心髒猛跳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