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秋季的風呼呼地吹著,倒是十分的凜冽。
門口種著兩棵楊樹,左右兩邊,倒是十分的對稱。
小鎮上的人們,在這個季節已經沒有什麼可忙活的了。
父親開的這家肉鋪,什麼髒活累活,全部交給誌剛來做。什麼跑腿打雜的活,就落在了桂兒身上。
每天早上,是肉鋪生意最好的時候。
因為那個時候沒有電冰箱,準確地說是沒有電。小城鎮的人們還是依然點著煤油燈,把屋頂熏得黑乎乎的。
若是傍晚在煤油燈下看會書,估計第二天早上醒來洗臉的時候,怕是鼻孔裏麵全是黑乎乎的煤煙了。
這個家裏,起得最早的就是誌剛和桂兒了。
誌剛每天早上代替大福將豬拉進院子裏,關進豬圈裏。然後,去前麵將生肉鹵肉通通擺上台,準備開張。
而這時,桂兒就要起床將裏裏外外打掃幹淨,然後做上一桌好飯。
天還灰蒙蒙的,就有人陸續出來擺攤了。
有跟他們一樣臨街住的,就都打開了門,準備做買賣了。住得遠的小販,就得推著手推車一大早從家趕過來。
集市每三天才有一次,因此每到有集市的日子,大家就都會出來逛逛。就算什麼都不買,也圖個熱鬧。
“爹!二娘!誌勇!趕快起來啦!飯都要涼了!”桂兒大聲喊道。
往往要喊上兩三遍他們才會慢吞吞地從被窩裏爬起來。而這個時候,桂兒和誌剛還有蓮兒三人已經吃完早飯在忙活了。
因為母親的離開,桂兒心裏覺得愧對父親。她覺得她就應該代替母親來做這所有的事情,她覺得自己任勞任怨是應該的。
二娘李美娟是個很挑剔的人,什麼都挑,嘴也挑。
“這又做的什麼啊?”二娘看了一眼便全沒了胃口,“桂兒,咱們家有的是吃的,老吃這些素的是幾個意思啊?”
“娘!我都三天沒吃肉了!”誌勇大口咽著口水,道,“可憐的是,不讓吃肉,還天天在這聞著肉香味。。真是折磨人啊!”
大福什麼也沒說,自顧自地吃著窩窩頭:“這鍋餅貼得多好啊?啊?烤得多香啊?啊?桂兒啊,就是隨我,有做廚子的天分!你倆不想吃,就等著下午啃骨頭吧?”
是的,吃過午飯,就要開始鹵肉了。這一鹵,就到傍晚了。
一直忙到天黑,誌剛和桂兒才能關門休息。
“桂兒!我爹讓我來取三十斤生肉和二十斤鹵肉。還有大腸和豬腳!”桂兒抬頭,看到那張笑嘻嘻的臉。
他是街頭“吉祥飯館”老板的兒子,叫馮金寶。
長得還算俊俏,是鎮上姑娘傾心的對象。
但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個瘸子。
算命的說,因為他命裏缺火,偏偏起了個名字叫金寶。而金字又與他的生辰犯衝,因此在他八歲那年,被一輛汽車攆斷了一條腿。從此後,他走到哪裏,都要拖著那條殘廢的腿。
桂兒還開玩笑說過:“他要不是瘸子,我就嫁給他!”
“歧視殘疾人啊?”金寶有些不悅。
桂兒小笑道:“跟你開玩笑的!你不瘸我也不會嫁給你!因為,我還不想嫁人呢!”
金寶隻好附和著笑了笑。
桂兒後來知道,他這一句話,傷了金寶的心。
“你等會!我去拿!”桂兒轉身準備進去取肉。
“那麼重!我來吧!”誌剛搶先一步進屋,把桂兒擋在了外麵。
“多少錢?”金寶從懷裏掏出錢袋子問道。
桂兒算了一算,說道:“生肉五毛一斤,鹵肉八毛一斤,這是二十一。加上二十。。一共是四十一塊錢。”
“算數這麼好?”金寶故意打趣地說道。
一邊收了錢,誌剛還沒東西全都拿出來。
“那個,聽說你最近在相親啊?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啊?”好尷尬,桂兒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有倒是有,”金寶將錢袋收好,說道,“隻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找個好人家,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她會嫁不出去?”誌剛一邊把東西放在台子上,一邊說道,“隻是她這個母老虎,誰敢要啊?”
“你個死小子!敢這麼說你姐!”桂兒輕輕擰了一下誌剛的耳朵,以示自己的權威,也發泄一下對他方才話語的不滿。
“那個。。我先走了。”金寶推著推車一瘸一拐地慢慢走遠,桂兒心裏燃起一絲憐憫。她打心底裏希望,將來會有一個好姑娘陪伴在他身旁。
閑來無事,二娘和誌勇便坐在裏間烤著爐火,磕著瓜子。瓜子殼被陸續地丟進爐火中,被點燃,化為灰燼。
這樣的無聊的下午,總得找點事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