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劈啪聲中,雪櫻起身,於他對麵,火堆之旁,坐下,靜靜地看著跳躍的火焰,麵上不露一絲情緒。
一時之間,橘色的火光籠罩著一言不發的二人,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和諧。
似乎與世隔絕,靜止了時間。
“一個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才打破了這份靜默。
冷漾淺淺地抬了抬眼簾,掃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火堆上。
“一個紅衣白發的女人,散著頭發,殺了擋著她的所有人,衝入一座白色的宮殿,急急往深處去,穿過大殿,在一座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回廊上,執著一把劍,毀了不計其數的蛟綃,隻因那擋了她的路,最後,在一片蛟綃碎片中一躍而起,飛身前去。”
雪櫻用一種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語氣訴說著一切,冷漾也如同什麼都沒聽到般隻是凝視著舞動著的火焰,仿若不死不休。
“她是誰?”
尾音甫落,本還如一潭死水凝著焰尾的眸子便迅疾一翻,直直看向他的臉,利如一把剛開鋒的劍。
冷漾手下動作滯住,麵上表情卻不改分毫,一如既往的清淺。
良久,眼皮微微一抬,看似不經意地瞟過她的臉,對那兩隻深如夜色的眸子視而不見。
“我該知道?”薄唇輕啟,語氣中帶著一點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慵懶。
雪櫻的眸子閃了閃,收回鋒利的目光。
“是在下孟浪了。”起身,抬腿便往回走,略顯僵硬的背部透露出一絲難以掩蓋的煩躁。
“我不知。”
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冷靜自持,又藏著一點說不出的情感。像是嘲諷,又像是疑惑,更像是訝異。
雪櫻的腳步頓在原地,但並未回頭。
“答案是,我不知。”
那個聲音又響了一遍,卻是除了冷靜自持便不剩什麼了,如同方才隻是聽者恍惚間的錯覺。
雪櫻又停了片刻,見再無下文,便又抬腳繼續前去。這一次,直到她重新在雪榎旁邊坐下,也再沒有什麼聲音傳來。
她忍不住裝作整理發梢回頭看了一眼,那人依舊坐在火堆旁,不時用竹枝搗搗火堆,添些木柴進去,臉上表情一如既往,清冷無情。
不管他該不該知道,總歸他是不知的。他是這個意思嗎?……
雪櫻緩緩閉上眼。
這一切,來得蹊蹺。夢蹊蹺,自己的感覺蹊蹺,就連他的反應也蹊蹺。
冥冥中,不知是誰在暗示著什麼。又或許是個陰謀。
前路是如她所願順利解了劫,歸去昆侖,做個散漫妖仙,還是步入一重重的陷阱迷霧,泥沼難出,逃不掉,跑不了,以身飼敵而不自知?
她,猜不出亦不想猜。
隻可惜,她已經不是為了一個答案可以奮不顧身不擇手段以飛蛾之身撲無妄之火的年紀了,不然現在一定會以為自己發現了冰山一角而在黑暗中興奮得顫抖吧。
胸腔中,她的心髒正在緩緩跳動,平靜而有力。
別的不敢說,總歸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雪櫻翻了個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