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庭蹲了下去，然後在不遠處的石縫裏撿到了一小塊緞麵，他認得這個材質，是曾經母上給他縫的，怎麼會在這兒？他盤腿坐下，捏著那塊已經被磨得褪了色的緞麵，他有一些想念他的母親了，畢竟他已經三年沒有回去過了。
不知道母親知道他受傷的消息的時候會不會很擔心，不知道讓庭和父親有沒有和她解釋發生的一切，不知道她會不會對她這個無用的兒子感覺失望，也不知道她最近身體好不好……
他聽到了身後用石頭滑落的聲音，昭庭回頭看去，是川上走了過來，他一開始的樣子顯得氣衝衝的，在見到他的時候，幾乎是脫口而出什麼，可是到最後，川上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坐在了他的身邊，把玩著那兩隻看上去很破舊的瓷碗。昭庭也沒有問，兩個人就這樣子並排坐著。
隔了一會兒，川上從脖子裏拿出了一個錦囊，脫了下來，放在手裏，湊到了昭庭的麵前：
“你聞。”
昭庭被他的舉動了攪得有些不明就裏，但是他還是順勢聞了聞，想了想：“貯茶？”
“對，不過，我才戴了它兩個月。”
“你也開始聲名鵲起了，柳。”
昭庭心不在焉，下意識的說。旁邊人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抓過了昭庭的衣領，結結巴巴的問：
“你剛才說什麼？”
“剛才？”昭庭回神，仔細想了好久，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我剛才想著我母親，所以沒有留意，我是說了什麼冒犯的話？”
川上再次愣了一下，手鬆了下來，一瞬間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貴太夫人，我有見過，你們家的年初祭的時候。點戲班的時候，她最先點了兩個保子平安的神仙戲。”
“哦，是嗎？那我母親她有沒有瘦？身體呢？”
“我之前沒有見過你母親。”川上見昭庭著急的問，好一會兒，回答道。
“哦，是嗎，對不起，川上先生。”昭庭也覺得是自己失態了，道歉道。
“我看太夫人精神不錯。”
“那就好……”昭庭點了點頭，他又出神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回神過來，“對，對不起，川上先生，我忘記了，給你弄水的事情。”
川上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是的，我一開始明明隻是想找個……碗？”昭庭低頭看了看川上手上的碗，那一霎那電光火石，他好像記起了什麼，他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明亮耀眼的火光。
“你還好吧？”
川上看著昭庭出神的表情，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是自己洗洗這隻碗吧。”
“這碗不太幹淨，也不知道在這兒放了多少年了，”昭庭回神製止道，四處看了看，撿了兩塊適手的石頭，在離自己不遠的樹上打下了幾片葉子，折成了一個碗裝，呈來了清水，送到了川上的麵前，後者低頭看著那一小杯的樹葉杯，然後又看了看手裏的碗：
“三年。”
“什麼？”
“我說這隻碗在這裏三年！”
“嗯？”
昭庭有些吃驚的看著川上，這位先生除了會樂器原來還會看古物啊，可是，三年？他怎麼知道的，是看磨損度嗎？昭庭有些好奇的看著川上手裏的杯子，可是看著後者又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便收住了口。
他們兩個便就此再也沒有說話，直到日益偏西，昭庭才站了起來，吹了個口哨，桀驁就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川上先生，”昭庭把川上抱上了馬，然後自己也坐了上去，“以前我做了什麼，實在是對不起，您能原諒我最好，不能原諒我，如今的我也無法補償您什麼了，除了說對不起。不管怎麼說，請先生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為什麼？”
桀驁跑得很快，川上在昭庭的懷裏愣了一下，眼眶又紅了，但是，他沒有轉頭，昭庭也沒有察覺。
昭庭頓了很久，解釋道。
“你是皇帝麵前的紅人，我是皇帝的暗探，我們太常接觸的話，我身邊的，其他的監探我的人就會報告給皇帝，會給你添麻煩的。再說了，經常來青樓，對你的清譽也不好。”
“那我……”川上下意識的說道，但是，城門很快就到了，昭庭便放下了川上，坐在馬上他看著川上很久，良久，露出了標準的微笑了：
“再見……再見了，川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