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庭勒了勒馬,桀驁轉了頭,往另外的一側的城門駕去,沒有了景家的玉牌,他隻能乖乖的下馬牽著馬進了城。晚風吹得他懶洋洋的,他走在熱鬧的晚市上,聽著商販之間嘶聲力竭的討價還價聲,有了紅塵的味道。
穿過了晚市就是花街,現在的點對於花街來說還太早,隻有小二在擦著桌子窗戶,水潑了出來,帶著一股胭脂氣。這裏就是紙醉金迷,肉林酒池的地方。來這裏的人,有家財萬貫的、有一夜暴富的、有亡命天涯的,反正這裏魚目混雜,倒也成了昭庭最好的藏身之所。
昭庭站在嫣粱樓的底下,這是所謂花街裏麵的最不起眼的地方,但是,卻成為了整條花街最熱門的地方,在這裏,昭庭聽到了很多,也見識了很多。他原來以為的大人世界的黑暗,原來,也不過是這黃昏時分的光景,真實的世界,一層一層的互相牽製,就連七家也無能為力、甚至說毫無察覺的被牽扯在其中。
昭庭抬頭看著高高的嫣粱樓,裏麵已經有了燈火和人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從正門進了嫣粱樓。念兒在那裏看著看著賬本,有時候和從樓上下來的客人調笑幾句。她很擅長於此,昭庭輕輕的走了過去,啪的一下,出現她的身邊,成功的讓她驚叫了一下,然後沒好氣的給昭庭泡了一杯茶:
“東家,你怎麼下來了?”
“被柳姑娘說一直呆在房間裏不太好,所以就出去逛了逛。”
“柳姑娘說得對,可是你這樣子正大光明的站在這裏沒有關係嗎?”
“京城的人肯定認為我因為身敗名裂而不會回到京城來,就算是有人認出我來,也會因為這樣想而放棄的。再說了,官場上人走茶涼是很快的,他們沒有必要因為我這一個被褫官褫姓之人報以太多的關注。”昭庭笑著端起了茶杯,吹了吹,“而且,我以前是將軍,本來就是戍邊的外臣,再加上回來的時候就是官拜二品,一般的官員認得出我這張臉的不多。”
“東家你就吹吧。”念兒雖然知道昭庭的過去,可是,對於她來說,東家就是東家,運籌帷幄,雖然總是露出嬉笑輕浮,但是,關鍵的時候是天下第一牢靠人,他是宮子昭,和那種人口相傳的‘景昭庭’不是同一個人。
“而且更關鍵的是,你有聽說過相由心生嗎?我這幾年心不一樣了,所以臉也長得不一樣了,所以,對於京城來說,我就是一個新人。”
昭庭壞壞笑的說著,念兒不知道怎麼的,卻平生出一種淒涼的感覺。
“給我兩壇子鉤藤酒。”
昭庭這樣說著,念兒無奈,挑了挑眉,有小二便下到酒窖去拿了,沒一會兒,就拎著兩壇上來了,昭庭沒有接,念兒便開口說道:
“送到四樓去。”小二就屁顛屁顛的上去了。
“今天的客人後來怎麼樣?”
“他隻是說了乘興而來敗興而去,也非一定要見我,然後就走了。”昭庭見問,就如此說道,“我也真是搞不懂,他,是怎麼知道我的存在的?我覺得我有夠守口如瓶的啊。”
“可能是這裏的姑娘們吧,畢竟是你去挑的人,說不定一時半會兒被有心人聽去了。”
念兒又給昭庭滿了一杯茶,隨後小二端上了一碗暖胃湯,放在了昭庭的麵前。昭庭看著它,又想著明珠,好一會兒才悻悻的喝了下去:
“有道理。”
“您也別喝太多才行。”
“東家,你回來了。”
和念兒又聊了幾句之後,昭庭終於回到了四樓。柳姑娘見昭庭回來,看了他一眼之後,低頭重新畫著手中未完結的畫。昭庭喜歡她什麼都不問的性格,酒已經送來了,他便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拿著喝茶的竹筒,盛了兩杯出來,遞給了柳姑娘一杯。
昭庭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一邊有一口沒有口的喝著酒。回程抱著川上的時候,他開始想起來了,關於那塊石頭下,昭庭第一次和柳說上話的樣子。記憶就是一個打著活結的亂麻,隻要解開了最中心的那個,其餘的也就是順著全部解開了。
自然,也包括那個晚上。
“老,老板……”
門口有人狼狽逃上來的聲音,小二還沒有開口說話,就有隨後有人大聲的說話聲:
“給我開門!公!子!明!林!”
來人的聲音太過明顯,昭庭都有些黑線的看著震驚的柳姑娘和聞聲出現的四老板,他們三個麵麵相覷。敢無視店家規矩就這麼直奔四樓來的,除了那些個任性的子弟以外還有誰。
“我數到三!一!二!”
昭庭無奈,對著靠近門的四老板說道,“你們兩個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