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
“對不起,澄。”
五根手指合攏了。粘膩的東西噴了出來,布滿了整個手掌,殘餘的液體淌為細流,從指縫之間流失,冰冷的感覺讓人難以相信這是血液。影陌緊緊的攥著手掌,直到它的最後一絲脈動都停止,才稍稍將手指放鬆,按著淩寒歆的鎖骨,將右手抽了出來。她的掌心上捏著一顆黑紫色的心髒,墨汁一般的液體染黑了上麵的每一寸肌肉和血管。
這就是淩寒歆為什麼能使用影術的秘密。她使用影術的時候,作為靈力源的是埋在她體內的林澄的心髒,而非出自她的身體本身。同時,這也是林澄為自己做的一重機關……以及保險。
白澤的靈體之內,存有世間所有妖怪·異形生物有關的知識。依靠這些知識和神獸獨有的靈力,附加上自己基本成型的“化虛為實”的禁術,就能夠“製造”出成批的妖魔鬼怪,幫助自己達成目的。萬一自己的本體受到了重創,也可以藉由白澤這個宿體轉生,隻不過想要控製住這具身體的話,必須先“完全殺死”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才行……
影陌錯估了一點,那就是,她占據白澤的身體並非是因為她“缺乏想象力”,而是因為她的術隻是“基本”完成了而已。她所製造的不能是“自己腦中的事物”,隻能通過挖掘他人的記憶和靈體來實現“化虛為實”。
機關算盡,苦心經營,最後卻如此難堪的落敗,原因不是別的……
就是因為……這個可憎的不死不活的“東西”!
“咕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林澄——真正的林澄,從暗影的死角裏忽然撲了出來,一下子把翎上撲倒在地,騎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手裏拿著一把小刀,雙手握著高高的舉起,然後猛地往下紮去。鋒利的刀刃一下子刺破了皮膚,陷入肌肉,深深的紮進了骨頭的裂縫裏麵。
影陌見狀,剛想上前幫忙,就被翎上的傳音入密喝止了。
“你已經下了一次狠手了……不必再下手第二次。”
影陌“嘖”了一聲,少見的猶豫了起來。她的手裏還捏著那顆破碎的心髒,握在上麵的指節捏的發白。
另一邊,林澄很快把小刀抽了出來,不解氣的又是一刀插了下去,一邊重複著抽刀刺擊的動作,一邊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啊啊!!”
憑什麼你可以擁有這麼強的力量。
憑什麼你可以這麼隨意的就破壞我耗盡心血的計劃。
憑什麼你可以……
可以……
她采到了一朵很漂亮的花,想要給師父看看。她找了好久,最後才在小溪旁的一顆巨石上,看見了師父的身影。
“唔?師父,你……”林澄慢慢的走了過去,但是忽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師父的眼睛亮了起來。就像是布滿星辰的夜空中,升起了一輪明月。眼波流轉之見,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師父有那麼美——不是影術所帶來的妖異魅惑的豔麗感,而是更為純粹的——魅力。她甚至覺得,之前的師父從沒有真正的“睜開”過眼睛,除了這一次。
而師父目光所投向的方向,是那個被自己嘲笑過的,長得奇形怪狀的雕像。
“……啊,是你啊,澄。”影陌忽然發現了林澄,嚇得林澄把手放到了背後,藏起了那朵花。同時,她也遺憾的發現,那種亮光,不見了。
時光流逝。
時光流逝……
時光,流逝……
她發現了規律。隻有在談到那個“師兄”的時候,師父的眼睛才會短暫的,亮起光芒。
她很羨慕,很嫉妒,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師父露出這樣的一麵呢?
但是師父總不願意告訴她完整的故事,隻是在她修煉或者執行任務的時候,和她分享過一些自己與這位“師兄”之間發生的支離破碎的瑣事。
直到她正式擔任影嵐教教主,師父將自己的那把雕刻刀曾與她的那一天。
她說,她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和這位“師兄”一樣的人。然後告訴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你這種人!!不……你這種‘東西’!你也配!弑師門!滅同袍!恩將仇報!!甚至……甚至!!!”林澄說不下去了,隻是更用力的,將小刀插進翎上的胸膛,“沒想到吧!你的報應來了!!沒想到這幅身體沒了心髒還能活動吧?嗯?為了這一天,我早就把自己變成怪物了!你不是想知道那些神獸身上的材料被用來做什麼了嗎?那就是這個!機會!滅了你這個善惡不分的野獸的機會!你!你……!”
林澄的動作停了下來,表情一下子扭曲,變形,手裏的小刀也抓不住了,落到地上發出兩聲脆響。她雙手捂住喉嚨,眼神晃動了幾下,迅速的扯開自己的衣物,把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不應該……不應該啊。神獸精元已經讓自己重新長出了一顆心髒,現在正和戰鼓一樣在胸腔裏麵擂動著。那,為什麼……自己沒法發出聲音了?而且,她明白,這股徹骨的寒意和驚悚感,隻可能來源於一樣東西:
死。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翎上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似乎胸口的傷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影響,“見過它的,隻有死人。也就是說……”
你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林澄的眼睛瞪大了,張著嘴巴想要嘶吼出來,聲帶卻怎麼也振動不起來,甚至連控製到它的感覺也沒有。她的表情最終凝固在了臉上,無法再移動一絲一毫的肌肉。
過了數秒,一根細細的紅線沿著林澄的脖子,從喉頭出發,沿著左右兩側畫出一個完整的圓。緊接著,人頭落下,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