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祭的儀式其實已經簡化許多,除開開局的冗長祭文,已經少去了很多繁瑣複雜的禮節。幾個德高望重的族老主持儀式,遠遠近近的族人集聚,熱鬧與親切才是主題。
禮畢,相熟的不熟的都熱熱鬧鬧地在大院裏聚餐,飯桌上顯然是最體現和睦團圓的地方,你們抱團,我吃個肚圓。
方夏隨意地挑了個邊緣的桌子,都是熟臉,也算不上親近,隻是同在一個村,相處更融洽一些。伸著筷子,小腿下意識地歡快抖動,終於可以愉快地開吃了。
“嗷,疼!”
小腿上被重重地撓了一下,他低頭,它抬頭,真是奇妙的相逢。
“嗚嗚,喵嗚嗚,喵!”
胖喵齜著四顆小尖牙。
“別鬧,我自己還一點都沒吃呢。”
“啊嗚”
“嗷,你個……”
方夏險些從座位上跳起來,這回遭殃的是腿肚子,這挨刀的坑貨總有法子讓他就範。弓背,豎尾巴,前爪虛抬,看這躍躍欲試的樣子,似乎是想自己跳上桌來。
老實認栽地夾起一塊魚肉,掩著嘴,手腕子一抖,裝作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再夾起一塊,又掉了,夾完魚再夾雞肉,繼續夾,繼續掉……
渾然不在意他人異樣的目光,直到整條魚半隻雞掉到了地上,連帶著倒下去半瓶白酒,通通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地骨頭。
滿桌的人默默地注視著,方獨秀先生,麵無表情地繼續他的表演,目光遊移,從桌麵到地麵,再從地麵到桌麵,一隻胖喵呼嚕連聲,然而大家什麼都沒有看到。
直到腳邊再沒有什麼動作,方夏才匆匆地扒了幾口飯,填了填饑腸轆轆的肚子,尷尬什麼的,不存在的!
吹著不著邊際的牛皮,話著東拉西扯的家常,直到大多數菜肴變成了光盤,酒足飯飽,大家寒暄著告辭。
幫著收拾掉碗筷,方夏跟臨近的表叔一家扯著閑篇,看吃飽了的坑貨滿院地爬高下低,看,這是隻有理想的喵,崇尚天空,向往自由,像哈利波特一樣騎著掃把淩空飛翔。
不是所有的表演都需要觀眾,很顯然,胖喵就是個例子,自娛自樂的把戲,它玩得很溜。
方夏看著第18次撞到牆然後倒地打呼嚕的坑貨,實在是替它頭疼,站起身來跟表叔道別,好氣又好笑地拽起喵尾巴,往肩頭一搭,不理會它的喵嗚抗議。
聽著耳邊坑貨舒服的吧嗒嘴,呼呼的熱氣襲擾著耳垂,方夏感到很知足,被一個生命全心全意信賴的感覺啊,真的很不錯。
“喵啊啊嗚,嗚嗚啊喵,喵喵嗚啊嗚嗚喵,啊嗚嗚,喵啊啊啊嗚喵!”坑貨在放肆地歌唱。
“別嚎了,求求你別嚎了,我的天呐,真是要被你逼瘋了,你叫的這麼難聽,你爹媽知道嗎?”方夏感覺自己快要暴走了,載歌載舞的坑貨顯然不在意它爹媽是否知道,忘我地全心投入,盡管眼前的麥克風看起來那麼像人的耳朵。
頂著身心的疲憊艱難地挪到了舊宅,把胖喵往床角一丟,方夏感覺耳朵被掏空,四仰八叉地躺倒,耳廓裏卻依然持續回蕩著喵喵啊嗚的聲音,攪擾著他不得安睡。
今夜如此漫長!
“啊!!!啊!!!”
“啊!!!”
一疊聲淒厲慘叫打破了深夜的寧靜,隨之而來的是此起彼伏的狗吠,村子裏響起了一陣騷動。
方夏驚坐而起,本就沒有睡意的他似乎嗅到了夜風裏詭異的危險氣息!
胖喵背毛炸起,躬身亮爪,耳朵迅速地顫動,鼻翼聳了聳,發出刺耳的啊嗚聲,似是回應似是警告,身子一拱就要跳出去攻擊,嚇得方夏連忙捂住了喵嘴,拽住了喵尾。
村子不安分,方夏早有耳聞。目前情況不明,對於胖喵主動找茬的作死行為,方夏是深惡痛絕,恨不得現在拿針拿線把這貨嘴巴縫上,人家不找上門就不錯了,您還要招他過來。胖喵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可架不住方夏自己就是個弱雞啊,眼瞅著這貨就要出去拔爪相助,留下自個獨麵這幽幽黑暗漫漫險惡,方夏慫的汗毛也炸了。
“毛哥,別走!”
“喵嗚!”
方夏哆嗦著整個人扒住了胖喵,鄙視什麼的,不重要了,不顧它的奮力掙紮,裹著被子連貓帶人藏進了衣櫃,聽到外麵熱鬧了一會然後許久沒有動靜,邁出去的腳還沒抬起就縮了回來,眼巴巴地盼著雞叫天亮。
慫,也是一種態度!
不出來,打死不出來!方夏打定了主意扛到天亮,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冷汗一陣陣地淌下來。
直到天光大亮,方夏才哆哆嗦嗦地放開胖喵,從櫃子裏爬了出來,嘴裏反複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平平安安,大吉大利,今晚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