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童昕突然躺下,用薄被蒙住頭,試圖把自己禁錮在一個人的空間裏。
“好,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別忘了吃藥。水涼的差不多了。”
顧凜威剛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傳來沉悶的吸鼻子聲,不放心轉身,就看隆起的被子一抽一抽的,被子裏不時傳來兩聲哽咽。老顧想了想,又無聲地坐回去,用寬大的手掌輕拍著被子下的人:“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話音未落,粗啞的哭聲爆發出來,被子下的大男孩,不知是後怕這一次的死裏逃生,還是懺悔那些被他毀掉的生命。總之,他哭的很凶,幾乎把從爸爸媽媽去世到長大成人,所經曆的苦辛全部發泄出來。平日他是弟弟眼裏說一不二的大哥,是部下眼中瘋狂地撲八卦的頂級娛記,有了苦楚他不能說,挨揍也是在所難免,無論是心理的還是身體上的傷,他都會毫不在意地忽視,然而身體的傷易愈,心傷隻有留痕,一道道傷痕的負壓之下,才有了今日他的一觸即發。
顧凜威使勁扒,終於把童昕刨了出來,果然不出他所料,哭得太厲害,童昕臉色一片不正常的紅。
“想哭,就哭個痛快。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哭一哭,沒什麼大不了,不至於把腦袋埋起來哭。你看鴕鳥、烏龜,先天條件都比你好的,它們哭的時候都不會把腦袋藏起來。”
童昕原本哭的很厲害,聽這套謬論,哭聲戛然而止,但因為斷的太厲害,硬生生打了一個大嗝。
顧凜威也頗有些忍俊,隨手抽出幾張紙掩在童昕臉上:“還哭不哭?”
童昕擤鼻涕抹眼淚,當然這些動作都伴隨一串嗝聲:“你、你大少爺脾氣,當然不知道我們普通百姓的苦處。我就是想、想警告那些小破孩,別迷信你們胡亂炮製出的各路阿貓阿狗!”
“嘿,說什麼呢!什麼叫阿貓阿狗,我們那搞好了能叫藝術家知道不?”
“那敢問你們公司搞出多少藝術家了?”
老顧想了想,隻得勉強承認:“目前還沒有,我們剛成立不久啊,正在爭取老藝術家的支持……好吧,現在目前的還都在三線四線徘徊。可是毛毛蟲都可以變蝴蝶,鯉魚可以躍龍門,醜小鴨不久以後就是大白天鵝,所以我相信我的阿貓阿狗大軍,未來一定能有超越程遙狄慕的巨星級人物。”
童昕聽得直撇嘴:“你是自以為是的大少爺,當然覺著做什麼都水到渠成……”
這句話中間被三個嗝打斷了。顧凜威被他逗笑,不過那個笑怎麼看怎麼像苦笑:“我其實原本有一個哥哥……”
挖掘八卦的本能,使童昕下意識動了動耳朵,精神立即集中過來。
“他比我大了十多歲,我從來沒見過他。”
“他在哪兒,出國了嗎?”童昕聽說過,顧凜威是家裏獨子,莫非他口中的大哥,也是私生子。
好象看出了童昕心裏想的是什麼,顧凜威解釋道:“別誤會,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人早就不在了,是仇殺。”
童昕傻了,仇殺這個概念,好象他還隻有在電影上看到過,連自己的小說都不屑去寫這麼爛俗的情節,果然不愧是豪門,都能鬧出這種事。不過一個素昧平生的同胞兄弟去世了,他想老顧不會太傷心。
好象看出他在想什麼,老顧捏捏他臉頰:“我當然不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死而難過,可是他死了,我就被製造出來。我真不知道是該感謝他還是詛咒他。從小父親對我非常嚴厲,我不能持續執著在一件事物上,不能隨心所欲吃我喜歡的東西,甚至連寵物都不能養。我從一生下來就被認定家族的繼承人,可是沒有人問過我,我喜不喜歡這樣。”
“其實,我覺得你挺適合的……”童昕小聲說道。
顧凜威莞爾:“我父親也這麼說,也許是吧,旁觀者清。隻不過沒嚐試過別樣生活,我覺得還是挺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