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當狄慕提起童樺的那通求助電話的時候,童樺都感到茫然。
其實當時隻是出於求生的本能,才撥通了狄慕的電話。撥通電話的一瞬,童樺的腦子裏是空白的,他不知道狄慕接聽後他該怎麼說,他甚至不清楚是不是應該由此和狄慕挑明軀殼裏的靈魂是誰……
但是電話撥通了,隻聽見一遍遍重複的彩鈴,卻沒有人接聽。直到呼叫自然掛斷,童樺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不過覺得這樣也好。
直接把手機交給黎承暉,淡淡吩咐道:“顧總今天夜裏回來,我會拖延時間,你想辦法聯係上顧總,就說我被程弋請去喝酒了。我哥來電話,幫我打個掩護,跟他說我喝醉了。”
說完,童樺轉身就要去開車,卻被黎承暉一把拽住:“你真要去?”
“不去的話,那兩個怎麼辦?程弋是要逼我出現,如果我一直不露麵的話,你覺得他會放阿玫和舒歌活著出來嗎?”
回答當然是否定的,可是明知如此,黎承暉依舊不放手:“我和你一起去。”
聽見這句話,童樺欣慰地笑了。絕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程弋的名字,而聽說過這兩個字的人,除去程弋的親人和下屬,統統畏之如虎。黎承暉能說出這句話,挑明了就是要和他生死與共。
童樺轉過臉,居然笑得很輕鬆:“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別忘了我和顧家的關係,程弋再怎麼殺人不眨眼,也不會太難為我。再說你拿著我的手機,也好聯係顧總和我哥,比跟我一起去要有用。”言外之意你去了隻能添亂。
就連黎承暉都沒看出他是在演戲,後者半信半疑地鬆開手:“我會想辦法聯係上顧總。”
童樺點點頭:“千萬別讓童昕知道。”
——
趕到酒吧的時候,在童樺意料之中,這裏早已清場。
從入口進到酒吧,需要走一段向下的樓梯,童樺在樓梯口遭到盤查,被放行後就站在樓梯上,以方便觀察全場。
舒歌被幾名男子死死地暗在地上,腦袋上還掛了彩。王嘉玫則蹲在他身邊,一直小聲求打手放過舒歌。而距離他們稍遠的地方,隻有一桌客人,他的裝扮太過正式,西裝革履金絲眼鏡,更像是一位準備出庭的律師。童樺靜靜地望過去,對方顯然在他第一時間出現就感受到了,但是並沒有回望過來,對程弋來說,童樺還沒有他麵前的多半杯威士忌更有吸引力。程弋的身後,隻站了一名男子——這是他的習慣,不喜歡被很多人圍住。
樓梯口的人已經下來,催促童樺快點過去。童樺麵無表情地走下樓梯,直走到程弋那一桌跟前,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站定:“我是童樺,他們的經紀人,有什麼話和我說吧。”
程弋這才舍得將目光從酒杯上挪到童樺臉上,他的目光如同鷹隼,刹那間射出的仇恨之光,幾乎可以把童樺刺穿!童樺以為自己眼花了,何曾受過程弋這樣的盯視,但當他凝神再看的時候,程弋已經恢複成笑麵虎一隻。他看過來的時候一直在笑,但是笑意不達眼底。
“顧家小崽子,知道我是誰嗎?”
這個問題該如何作答,來時的路上童樺就想好了,他故作誠懇地搖搖頭:“不知道,我沒見過你。”
“程弋,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回去問問你老子,當然是在你能活著回去的前提下。”
童樺一直歪頭聽他說話,聽到他最後這句赤果果的威脅,竟然笑了:“程老板說笑了,既然是我的手下衝撞了您,我替他們喝酒賠禮。”
程弋搖搖手指:“我沒和你開玩笑。”
童樺臉上的笑意逐漸僵持住,他索性上前兩步,坐在了程弋的對麵:“要是程先生在開玩笑該多好!要怎麼樣你才肯放他們走呢?”
“放他們走很簡單,你留下。”
童樺居然恬著臉皮問道:“那要是我離開呢?”
程弋開心地笑了:“你覺得你還能離開嗎?”
童樺臉上現出終於明白這是全套的懊悔:“這麼說,你扣下他們就是為了賺我來?”
程弋笑著將右手食指中指放在左手手掌上拍了兩下,對一眾手下道:“顧家這小崽子還有點智商!”他說話的姿態,和外表裝扮出的精英白領已經嚴重脫軌。
酒吧裏程弋的手下都在開懷大笑,童樺就在這笑聲中突然臉色一繃,正色道:“我來了,他們兩個現在就可以走了!”
程弋的笑戛然而止,立時酒吧裏鴉雀無聲。他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原本想在嚇唬嚇唬顧凜威的私生子,誰知不僅沒嚇住,還著了對方的道!
麵對程弋投來的怨毒目光,童樺笑得風輕雲淡。良久,程弋恢複了他精英男的標準僵屍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你真的不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