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耳光響起的時候,童樺和張舒歌就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隻不過童樺是慢慢地站起身,仔細觀察阿玫。而張舒歌是一下子躥將起來,就要奔進去安慰阿玫。
童樺一把拽住他,聲音低沉道:“站住!”
張舒歌不敢置信地看向童樺,他不明白手下藝人被這樣欺負了,童樺身為經紀人怎麼可以作壁上觀!正當他要破口大罵的時候,童樺突然抬起手,緊緊地捂住他的嘴,雖壓低聲音,語氣卻是不容觸犯的威嚴:“在片場裏,一旦開拍就隻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導演的聲音。導演沒喊停,戲就要繼續。”這就是藝人的操守,這就是戲比天大!
被按住的張舒歌勉強掙紮了兩下,幾乎不能相信看上去瘦弱的童樺,居然這麼有力。這時候阿玫已經開始說台詞了,盡管聲音顫抖呼吸不勻。童樺眼中露出讚許:“你看,阿玫可以繼續的!”
直到王嘉玫泣不成聲地說出最後一個字,導演終於喊了一聲:“停!”
可是,那聲“停”之後,王嘉玫的眼淚反而更多了,她竭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那樣子反而更沉重。
董涵忙接過助手遞上的麵巾紙,親自為阿玫擦眼淚:“對不起啊,姐姐剛才手重了,是不是很疼?”說著話,她輕揉王嘉玫紅腫的臉頰,自己都快被帶哭了。
阿玫趕緊搖頭:“沒關係的涵姐,我沒事。”她勉強對董涵笑笑,鼻頭都哭紅了。
鍾凱認真地看了遍回放,確定這場戲可以過了,這才走過來:“阿玫怎麼還在掉金豆子啊?這樣可不行,以後這種戲可多著呢!你問問你涵姐,前年還演過一個古裝劇,三九天在冰天雪地裏跪了兩個小時,最後那劇審核還沒通過,你涵姐嘿嘿一笑不當回事。年輕人,你就得學你涵姐這沒心沒肺!”
董涵笑嗔:“原來導演在變相罵我缺心眼!”
鍾凱一貫黑臉鬼麵,他能走出來勸慰阿玫,足見對這新人的賞識。劇組上下都被大導和天後的一問一答逗笑了,阿玫也破涕為笑,但眼中仍然有淚水打轉兒。
導演寬慰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童樺忙走過去:“對不起啊,鍾導、涵姐,阿玫情緒失控,還好沒影響到拍攝。”
說著話,他示意張舒歌陪阿玫去化妝間補妝。董涵突然道:“去我的專用化妝室吧,讓她好好靜靜。”
童樺道過謝,正要跟著一起走,鍾凱不放心叫住他:“童經理,大概半個小時後還有阿玫最後一場戲……”
童樺趕緊保證:“你放心,導演,阿玫一定能演好!”
匆匆趕到董涵的專用化妝間,阿玫已經安靜了很多,但是眼淚依舊止不住地流出來。童樺吩咐舒歌去買水,而後直接坐在阿玫麵前,眼睛直勾勾盯向她。
半晌,阿玫被看毛了,抽噎道:“你看什麼?”
童樺沒好氣道:“我看你的眼淚能不能變成珍珠!”
阿玫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狠狠抹一把眼淚。童樺站起來,雙手托住女孩的下頜,迫她仰起頭來:“把眼淚咽回去,那是弱者的廉價情感,不該在你臉上出現!”
王嘉玫搖搖頭,一滴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直掉在童樺手中。
“我不是因為涵姐打我,我才哭的。可是……我也不想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童樺終於放開她,情知是董涵那幾句台詞,觸碰到阿玫心中極其脆弱的傷痛:“好啦,算我錯怪你了,我說阿玫也不會因為一記耳光就飆淚吧!……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阿玫睜大通紅的眼睛,像隻兔子一樣看向他。
苦笑一聲,隨即並不算寬敞的休息室內,響起男子的歌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
百年多是幾多時?
望君不見橫塘路
腸斷處
斜月短鬆岡
歌到動情處,少年的臉上,居然露出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悲涼。
休息室外,董涵站在門口,她原本是不放心王嘉玫想過來看看,可是她在門外聽見了什麼!那首歌,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甚至連唱腔處理都是那麼的熟悉!董涵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驚愕——此時正被屋子裏的少年唱出的歌,無論聲調還是歌詞,都和她去年從好友處聽到的一模一樣,那是他為了來年春天的演唱會新寫的歌,當時還隻完成了半闕!
隻可惜,這首歌還未發行,就隨著他的歌唱者一起,煙消雲散。好友沒有等來第二年的春天,去年一場車禍奪去了他的性命!
唱這首歌的人,是她今生最好的摯友,也是她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