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左營張督頭領了兵符之後,隨即派人通告了即將出征的各營將士們,十日後便北上支援抗敵。出征令下達後,營內各房議論紛紛,有人對此表示擔憂,但多數將士士氣高漲,興奮不已,這幫曾在沙場上馳騁的戰士,已經修養了好些年,此刻已經迫不及待要再次衝上戰場一盞雄威。
翌日,軍中各處已經開始忙碌著儲備糧草,修製裝備,以及出征前的諸等事宜。彼時黃昏將至,太陽已經匍匐在地平線上,正緩緩西沉。橙紅的霞光漸濃,如一張巨大的幕紗覆蓋著營地外有些突兀冷峻的城牆。此刻落隱正當班,職守在西大門的城牆高塔上,同他一起職守的是尤豈若。說起來在落隱初來乍到後,尤豈若便是在同一營房結識的好友,因他二人最為年少懵懂,又經常被安排搭檔執行職守和操練,所以少年人最是容易交心,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這尤豈弱因為名字聽起來像“尤其弱”,而常常招營中老兵們的嘲笑和戲弄,又加上他本性隨和,眾人譏笑耍弄他他也不惱不氣,隻是陪笑任大家取笑一回。倒是落隱脾氣耿直,有些魯莽,有那麼兩次實在看不過眼,衝進人群替尤豈若打抱不平,跟一幫子老兵們鬧起衝突,拳腳相向。他一個愣頭青哪裏是一幫在戰場摸爬滾打的老將們的對手,結果沒三兩下就被打趴在地,眾人嬉笑而去,隻留他鼻青臉腫地躺在沙地裏。這來了軍營三個月,卻已經被揍了八九回了。
每次挨打完之後,尤豈若都一邊幫落隱塗抹藥膏一邊說:“下次別那麼衝動了,他們不過是取笑我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況且我都不介意,你又何苦替我招些皮肉之苦。”
“沒事,我身板結實,從小就耐揍。”落隱忍著疼痛笑笑,說:“我就是看不得他們欺負你老實,哼,你等著瞧吧,不出半年,我一定會超過他們,把受得這些打都還給他們。”
“其實隻是鬧著玩而已,再說我也習慣了,你何必那麼當真。”尤豈若有些無奈地安慰道。
此時站在高塔上的落隱默默地望著西邊有些像血的殘陽,若有所思,掏出鐵手大叔送他的那柄短刃在手裏把玩著,身後長長的影子映在城牆上,鼻梁上還帶著上次被揍留下的淤痕。持槍站在另一側相聚一丈之遠的尤豈弱,則顯得有些緊張和不安,他朝落隱揮了揮手,喊到:“嗨,落隱,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你緊張麼?”
“啊?”落隱有些沒回過神來,扭頭問到:“你剛說什麼?”
“我說,馬上要出征了,就要去跟那些舍生族的鬼兵們戰鬥了,你緊不緊張?”
“我......”落隱腦海裏又回想起那夜裏目睹到的舍生族暗影騎士對珈藍護衛的屠殺,心裏泛起說不出滋味的漣漪,那種駭人的恐懼感已經在他的腦海裏刻下了深深的印記。倒不是說那場殺戮有多麼的血腥可怖,隻是落隱生平第一次目睹人被殺的過程,加上年紀尚輕,一時很難釋懷。過了半晌,他才幽幽地歎道:“有點。”
“我現在一想到我們就要衝上前線,跟那些傳說中的鬼兵對抗,我就不由自主地哆嗦,心砰砰跳個不停,這幾天我都沒睡好。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戰場上?”尤豈弱有些緊張道。
“我也不知道呢,”落隱看了對麵的尤豈若一眼,說:“上了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聽天由命了。”說到這裏,落隱又不禁有些失落和害怕了起來,想到若是自己此去真的戰死在北國雪原裏,連屍首說不定都會被那些鳥獸吃掉,又想到自己那窮苦老實的爹,從此後更是無人陪伴和照顧了,一時更是覺得悲傷不已,心底泛起一陣陣彷徨,好不難過。正巧他低頭看到不遠處的沙場上走過一隊月光騎士,又忍不住歎惜:若我此時已經是一名月光騎士該多好,這樣就可以從容麵對沙場,不怕被殺了,甚至還能對抗那夜的暗影騎士,為那些死去的珈藍護衛複仇了。
看著落隱半晌沒吭聲了,尤豈若朝他擺擺手道:“不過我聽老兵們說,一般都不會讓我們這種初等兵士直接麵對敵人,我們主要負責防禦工事和營地守衛,真正戰鬥時,我們守在最後一道防線上,隨時待命,及時救治傷員。”
“是嘛,若是這樣,我倒鬆了一口氣了,像我們這種菜鳥,連老兵都打不過,真的跟舍生鬼兵短兵相接,不消一招就下地府了。”落隱轉過頭歎了口氣道,“我娘死得早,從小我跟我爹相依為命,住在海邊的茅屋裏,靠出海捕魚和打撈些海物過日子,我還真的挺怕死的呢,我還舍不得我爹,他是個貧苦的漁夫,也沒啥本事,唯一有的就是我這個兒子,我可不能就這麼死了,我還得給他養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