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丹:孩子成長比成功重要
智慧
作者:春發
現在的孩子遠離了“分享”
以前人們誇孩子,經常說他“家教好”,現在人們誇孩子,這麼說的越來越少了。家長們說得更多的是孩子“奧數拿過冠軍”“英語口語考了多少級”。在評價孩子的時候,我們越來越多地使用社會人格的成功標準,卻漸漸忽略了自然人格的流露。
可我依然喜歡“家教”這個詞,因為它是一種耳濡目染,是一種長期的人格養成。對中國人而言,家庭教育是一個人價值觀形成的基地。孔子提出人的學習要分為幾個階段:第一階段“入則孝,出則悌”,就是講家庭教育;第二階段是“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說的是社會教育;第三階段是“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意思是說你前兩個階段都完成了的話,就可以去學習文獻知識了。我們現在是反過來了,在學校接受了很多年的教育之後再去接受社會教育,而家庭教育呢?往往被我們忽視掉了。
傳統的中國人接受的是一種農耕文明的土地教育。孩子春天撒著歡兒地玩耍,夏天在河溝裏遊泳,秋天掰玉米、刨土豆回來烤了吃,冬天換上新棉襖放鞭炮、貼春聯、過大年。四季的循環,在農耕文明裏清晰展現。因為崇尚多子多福,每家每戶都是大的拉扯著小的,一個饅頭熱氣騰騰地出鍋時,可能要掰成幾塊,每個孩子吃一塊,這就叫分享。
我們現在的孩子,遠離了“分享”這個詞。家裏的水果,都是爺爺奶奶洗好了、削好了、切成塊、用叉子叉著喂到孩子小嘴裏,說:“多吃兩塊,你還得練琴去呢!”從一人捧著一塊饅頭在陽光下玩耍到現在的錦衣玉食、水果送到嘴邊,我們究竟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
進步有它的社會標準,同時也有它的心靈標準。有時候我們隻欣喜於得到的東西,卻忽略了付出的是什麼。今天,我們可能得到的是更多的知識,但付出的卻往往是孩子快樂的能力。
拿我和我的孩子來說,我們童年的遊戲方式就有著天壤之別。我小時候是20世紀70年代,在北京的小胡同裏,女孩子流行玩扔沙包和跳皮筋。橡皮筋一角錢可以買一大把,然後一根一根地把它們套起來,連成一根皮筋,從腳踝到腿彎到大腿到腰間到肩膀,可以一直跳到“大舉”。那時,大家都窮,但是窮有窮的玩法,而且玩法公平,哪一方輸了絕對不許耍賴,誰跳壞了誰就得下來撐皮筋。這是一種遊戲規則。
現在我居住的小區裏,幾乎每個孩子都有一個滑板車、一雙輪滑鞋,孩子們滑到麵前,彼此打個招呼就又散了。他們擁有的空間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但是他們失去了群體遊戲的環境。滑板車和輪滑鞋給了他們自由奔跑的速度,卻缺少了大家都必須服從的規則。為什麼現在的小孩子長大了容易耍賴?因為他們小時候處於規則之中的時間太少了。我們跳皮筋、扔沙包都是和同齡人一起,你要是耍賴,人家就不和你玩了,所以我們會認同規則,遵守規則。
再看我們今天的孩子,他們也是好孩子、乖孩子,但是他們在玩的時候缺失了遊戲規則的協商和認同,當所有的孩子都踩著滑板車在速度中獨往獨來時,他們怎麼能懂得犧牲和謙讓?
家教是一種倫理的認同,也是一種規則的認同。家庭教育是讓孩子從小就找到一種生命的自覺,一種建立在服從基礎上的自覺。這種服從是倫理的服從,規則的服從,個人對集體的服從。為什麼很多考上大學的高才生,在人生的路上走得磕磕絆絆,與人發生那麼多的衝突呢?到了念大學時,你再告訴他們什麼叫作規則,已經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