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連張寧生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將那人收入宗門。
盡管隻是外門弟子,也能得授尋常武者夢寐以求的入品內功心法。這等機緣給得如此輕易。在這一點上即可看出大宗派的氣魄。
李樹當初精於刀道,一度踏入地階,卻因沒有師門背景,所用的也隻是玄品心法,手中的刀也非名器神兵,極為寒酸。一身配置甚至還不如柳宗的內門弟子,他們倒有許多機會可以獲取師門中的地品心法、武技、兵器等。
內門弟子之上,還有真傳弟子這一序列。他們的待遇等同於長老,能閱覽宗門大部分核心功法,還有長輩為之護道,更是尋常散修不具備的優越條件。
等這次補錄考核完畢,新弟子入了門,張寧生也功成圓滿,可以晉入真傳之列。
別看張寧生在內門中是領袖,一手玄品春風化雨劍爐火純青,其實他早就豔羨於真傳們才能習得的地品柳明劍了。那才是柳宗的嫡傳劍術。
……
張寧生謹慎地打量著麵前的少年,尋覓那股危險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見陳伊雖然腳步穩當輕靈,可惜肌體瘦弱,顯然是不擅內功;手指修長無繭,也非精煉外功,唯有虎口那處弧線矯健有力,掌骨勻稱協調。
再定睛望去時,卻發覺在自己不察間,那少年手中的精鋼劍已出了鞘,張寧生暗道:“奇怪!若是戰鬥中,我不是早死了幾遍了!”他連忙回了一禮。
旁邊幾名內門弟子正都疑惑於大師兄為何這般遲鈍,晾了別人好半晌。
陳伊沒有怪他怠慢,隻微微抬手道:“在下陳伊。”而後便將周身的劍勢收斂了。
他原本隻是提醒這位柳宗內門大弟子與自己比試時不要太大意,卻不曾想讓他失了神。
張寧生心頭一陣輕鬆,隨之起了幾絲好感。
“請賜教。”陳伊不多言,早已作好了出劍的準備。
張寧生十分詫異,方才見這少年鋒芒隱隱,還道對方傳承了絕世劍法,誰知卻隻以一套基礎劍術來戰自己,若非看他麵色莊重,還以為對方有意輕慢自己。
他皺眉凝視,手中春風劍勢,如二月春回,天色微寒,草木複生。
陳伊也在犯難,他自信劍術造詣遠超張寧生,但他的內力太過淺薄。一旦二劍交擊,馬上他的劍就會被接近玄階的無匹力道打飛,他隻能以虛禦實,尋薄弱處一招製勝才行。
於是,每每張寧生的劍招如雨打風吹,鋪蓋而來,他就將劍使得似荷葉滾雨、枯木迎風,滑溜溜不沾力道。
張寧生雖然告誡自己要穩重,不能大意,終究不忿於年齡與內功修為的差距,出其不意間一式殺招好比春風拂檻,蜿蜒飄忽,直刺陳伊的下盤。
這招乃是這套春風化雨劍的精髓,無形無相,潤物無聲,變化多端,接連可有三十三種變化,連出劍的角度、位置也會因每次的時機而有異,無論對麵少年怎樣應對,他都自信有後手反製。
然而,陳伊微微一笑,下一刻,劍尖卻已抵在了他的胸前半寸。
張寧生緊皺眉頭,無法理解。
陳伊其實也沒想到對麵這內門大弟子麵對一名少年,也思慮甚多。
他隻是敏銳地看出破綻,在真假中作了甄別,又自信於自己的劍足夠快,就出手了。
張寧生細思良久,方才領悟些許:“原來春風化雨劍,精妙在一個“化”字,也失敗於這個“化”字。”
陳伊讚道:“劍勢如風,而後化綿綿春雨,的確是一套擅於掌握戰局的不俗劍法。”
張寧生歎道:“隻一個“而後”!就不能得勝。”
陳伊笑著點點頭,心裏卻並不讚同。
這一劍著實不是張寧生能看明白的。
陳伊習練這招刺劍年深日久,早已在不覺間將一絲青蓮劍術的劍意化入。這一劍就似通直的蓮莖從淤泥中生長出來,風雨怎麼能阻擋呢?
張寧生的拱手認負,讓旁邊幾名弟子又驚又疑,卻沒有說些什麼。
陳伊仍然返回原處,跟嚴寒敘話。
張寧生麵色不改,將剩餘十幾人一一考核,再選了一名精於煉體的大個子入內門。
陳伊抱著劍,見柳宗幾名內門弟子在叫他歸宗,便與嚴寒辭別:“你還留在城裏嗎?我可能要去個兩三天。”
“不知道,暫時應該還在。”
“兩三天?你當人家宗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呀!”
陳伊這才想到這自由問題,見那些弟子催得緊,隻好苦聲道:“那過幾天說吧,好歹我會有信來!”
他略略看了眼嚴寒,就往他們那邊走去。
嚴寒將額前散落下來的一綹頭發順到耳後,道別:“也好,你自己小心。”
見到陳伊遠遠地招了招手,她才轉身回客棧。
此時考核者也散得差不多了,即便是未被選為柳宗弟子,這些少年人的情緒也去得很快。
已是七月了,天氣轉涼。
這邊陳伊剛剛結束,而其他幾名異人都各有機緣,拜入宗門俱在他之前。
五月初七,劍門便舉行了招收弟子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