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注視著他的神色變化，碩大的雙眼裏有不明的神采流動。
嘍囉們依然在側，也許是三當家下了命令，他們隻默默地看著首領與敵人獨戰，神色肅然。陳村的人們旁觀了陳伊的出手相助，既有人讚賞，也有人表現出對他躲入村莊的憤怒和不解。
但周遭的隻是看客，場中的主角唯二。
“早該如此！”三當家聲音有些顫抖，好似那一“劍”的創傷沒有平複，氣息略有些渾濁。
“正該如此！”
李樹額上豆大的汗珠沁出，這種巔峰的狀態他許久沒有感受過了，對身體的負荷無比巨大。他早已油盡燈枯，如今借秘法回複本身修為，不過是將最後的生機提前揮霍。但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凝神感知著三當家的氣機變化。
片刻後，他臉上閃逝過恍然，卻更添幾分悲鬱。他沉聲道：“值得嗎？如此你也活不了……”
“不愧是李樹！”
三當家那嚴峻的黑臉上竟然露出幾分輕鬆的神采。他為了能與巔峰時的李樹一戰，也施展了斷絕經脈激發潛力的功訣。此戰結束，不論勝敗，他都會死。
“叮叮！”陳伊陡然看出了一股悲涼，卻不知為何。耳邊傳來顧老頭那清脆的落子聲，斷斷續續。
“好！”李樹徹底懂得了麵前這武者的心思，所以他忍受劇痛，強運真氣，完整地展示自己賴以縱橫江湖的刀訣。但見淩厲寒光，刀影如鬼氣，颯然若秋雨，瑟瑟冥冥。
心神催發下，真元加持的長刀縱橫，躍然地籠罩了三當家周身的薄弱處。水潑白麵一般，悄然融化了他的守勢。
“嗬！”三當家雙目神光璀璨，暴漲的氣機轟然催發。他完全無法招架李樹巔峰時的莫測刀法，甚至理解不能，但他也有一招回敬。以死亡為代價的一式刀招。
“好刀法！”滿臉的汗水，仿佛返歸年少，再見師父舞刀，李樹欣喜若狂。
電光火石般的對決，一來一往。
“咕嚕”李樹的刀在對方身上劃了三個口子，血湧如注，尤其是喉間的一道細小刀痕，直接斷了他的氣息，收刀之後，冒著氣泡的紅血才從屍體上汩汩而出。
同樣的，李樹也癱倒在地上，心髒處外露著三當家那把鐵刀的刀柄，背後則是染著紅血的明亮刀尖。不久，武者對身體的掌控力讓李樹身上的血不再流出。
“轟！”
圍觀的山賊們吵鬧起來，罵罵咧咧，似乎要動手。此時，一名精瘦的漢子站了出來，陳伊認得他在圍攻李樹和自己時，擔任著指揮的角色。
漢子抬手分別給兩個嘟囔著“責任……”“大當家……”之類話語的同伴一巴掌，喝道：“關你們屁事！”“走！”
他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李樹，生命火花已在逐漸熄滅。
他沉吟片刻，將三當家的屍體往身上一背，紅黑色的血沾染到他的脖頸，催促著其他人離開。山賊們才磨磨蹭蹭地互相扶持著，背起同伴的屍身走了。
好像這些人就是來此，觀看一場同歸於盡的大戲。
“勞駕！”
村民們這才慢慢靠近李樹，兩名男子應他要求，將他抬到了陳伊和顧老頭所在的這棵樹下。表麵上，許多人紛紛表示關心，見他都以搖頭回應，哀歎數聲，才漸漸散去，回家吃飯。
“呼哧……”
李樹倚著樹，看著山賊離去的方向，神色莫名。
陳伊靜靜地聽他不均勻的呼吸，猜測著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苦而不呻吟；猜測著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刻，他在想些什麼。